【浮世绘】酸奶

酸奶

（一）

银钩下是条灌满风声的巷，那苍白的风吹向的是寂静处的深灰。谁举枪对准，谁眼底骤然翻涌出错愕的潮，接着旧舍、铁门、厨房角落的干面包、床头浮尘的酸牛奶与黄昏越窗而来的橙色搅在一起。是含蚌珠的大鱼掀起了这场滢蓝海啸，和暖金色的沙一起欲摧眼中最后一株绿萝。

  她坐在咯吱响的藤椅上，眉梢被时间压的弯弯，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倏然柔得像被绵延山川撩拨的后的江水。以前的数个心事幽幽的紫色夜晚，她咬着笔帽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那时她的目光也是这样柔和，盛着许多鹅黄色的梦。

（二）

  “在拥挤的走廊里，我被安排跟在你后面走，被安排在第三层楼和你分开，被安排记住与我影子相碰的你。”

  天空中存的那片粉色的云，下了场柠檬糖。砸在她头上，敲醒了她青色年龄中蠢蠢欲动的暗恋。她喜欢上了楼上十四班的男生。顶好顶好的那个。

她书包里时常装着粘了贴纸的小镜子，傻呵呵地问镜子：我额前的碎发有没有乱跑，我眉中的痣是否藏好，我的笑容与他喜欢的还差多少。为了追赶他，她半夜书桌上的灯明白不熄直至睫毛依依侬侬。

“喜欢让人害上了相思。生了心魔。”她日记本的尾页寥寥草草写着他的名字。其余的章页里写的都是天气、心情还有算数公式。她有一个愿望，就是学校排名次榜单的时候，她的与他的挨在一起，。

毕业的那天，走廊全是毕业生，推怂、打闹、叫嚷着，她背着书包手插在校服兜里，在他后面低头走着，校门外左右两个方向。她轻轻说了声再见。

那一刻她的发丝乱了，眉头重了，笑容绕开了她的唇。熙攘的人群中她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她狂奔，奔向有着他的公交站台。许是谁放了一把火。烧光了她的心中理性，燃尽了她眼底的羞涩，所有的小心翼翼在六月放荡的阳光下化为灰烬。她要奔向十八岁的梦啊。

“等一下！”她掏出一个信封。再抬头，她已看不清他眼中是否有红了眼眶的她。

（三）

是有的。

几年过去后，他俩在一起了。兜兜悠悠、圈圈绕绕总算是在一起了。

他们也曾有过焦糖色的热恋，他们是对方明月窗外梧桐树下的爱人，他们相互依偎在房东留下来的起了毛茬的沙发上想着清晨阳光中的热吻，他们在深夜里对方的怀抱中畅想着未来，他们希望以后能生一个叫十一的孩子，养一条叫褶褶的猫。

“谁让你对狗毛过敏呢？只能用孩子和猫咪代替喽！”他亲了她一下。

如果生活仅仅是这样，可能就不会有这篇故事了。

她成了他的柴米油盐小姐，他成了她的兢兢业业先生。他们闯入对方唯一纯白的童话里，也弄脏了童话。争吵、谩骂、隐瞒、欺骗，那些曾与他们不沾边的词语如今放在他们身上，契合的就像精挑细选后戴在他们手上的指环。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酒的味道让她渐渐遗忘了柠檬糖的味道。

她摔碎了新买的烟灰缸。

（四）

“我走了。”他的西装穿的很板正。

“嗯。”

这次铁门关的很轻，像是怕吵醒熟睡的她。

她走到厨房将切好的面包抹上草莓酱，咬了一大口。鼓着嘴，端着装满温牛奶的马克杯回到卧室，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又窝回被子里蜷成一团。

“再见，我喜欢的女孩。”

“请转向我，如若你也喜欢我，求你。”

“你真好看，看着我的你真好看呀！”他笑着接了她递过来的信封。

（五）

“再见，我喜欢的女孩。”

“再见。”

她红了眼眶，砸碎了新买的烟灰缸和七年前买的镜子。

再无绽放的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