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下属给医生送水果被解雇,施贵宝或重蹈GSK复辙!

这句颇显无奈的话语出自一位37岁的医药行业高管之口，他的名字叫李斌。

几次失败的求职经历后，李斌已经能够坦然地接受这一切，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彻底解决与“前东家”之间劳动合同纠纷的决心。

李斌，原百时美施贵宝公司(以下简称施贵宝)区北方某地区经理。

李斌与施贵宝结缘于两年前。2013年4月，正值事业风生水起的他正式跳槽入职服务于这家在华颇具盛名的医药企业。

然而，两年后的今天，李斌已经不在施贵宝的员工之列。

半年前，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李斌收到了来自施贵宝的单方立即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理由是“严重违反公司制定的劳动纪律及公司有关规章制度”。

“这简直是栽赃！这只是他们为了裁员而找的借口。”聊起被离职的原因，李斌非常愤慨。

李斌并非个案。

与李斌一样因上述理由而被施贵宝单方解除劳动合同的高管其实不在少数。，与李斌同样遭遇的施贵宝前员工共有56人。这56人均为原施贵宝的大区经理、销售总监等职位的中层高管。

“我们要依法挽回自己在行业内的名誉，不然我们连下一份工作都难找到。”李斌对法治周末记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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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5日，上海会德丰国际广场。

施贵宝区总部就位于此。

对于来华上任仅8个月的施贵宝区总裁林泰慷而言，这天发生的一切或许正如当日的细雨天空，并不晴朗。

上午9点，几十名头戴白色鸭舌帽，身着黑色T恤的人在此聚集。他们是施贵宝自去年7月以来被离职的施贵宝前员工。

广场上，被离职员工通过打出“抗议裁员”“施贵宝还我公道”等横幅的方式，据此来抗议在他们眼中的施贵宝的非法裁员行为。

“在历经近半年的沉默之后，现在，我们对公司的非法裁员提出强烈抗议。”在致施贵宝管理层的公开信中，被离职员工如是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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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随后的几天里，北京、南京、广州等地陆续上演了与会德丰国际广场上同样的一幕。

“我们只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迫使施贵宝方面重新回到谈判桌上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答复。”6月16日，。

“对最近发生的部分前员工的行为，我们表示遗憾。我们不对员工个案发表评论，但可以确认的是此前有部分员工因违反公司合规政策而被解除雇佣关系。，施贵宝方面如此回复法治周末记者。

事实上，自去年7月以来，。

接近施贵宝的知情人士向法治周末记者透露，去年7月起，从施贵宝被动离职的员工，不完全统计涉及近千人。

“几乎隔一段时间就裁掉一批。只是大部分人选择了沉默地离开。”李斌说。

“所有被裁人员估计达到了施贵宝去年7月前员工人数的一半，裁员几乎涉及其区所有的业务部门。，曾任施贵宝大区经理的王芬对法治周末记者说。

王芬介绍，截至2015年，目前施贵宝在华的糖尿病事业部已由当时的600人左右减少到180人左右。而曾经作为施贵宝销售支柱的肝病事业部则由13个大区已缩减为7个，人员只剩余不足500人。

“施贵宝，这家具有100多年历史的企业正面临着一场因裁员问题而带来的生存危机。”一位医药业人士如此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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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作为第一家合资制药企业，上海施贵宝制药有限公司在上海成立，这便是施贵宝的前身。

在过去的几十年，施贵宝凭借自身拥有的药品专利优势，在市场上迅速发展。

历史资料显示，施贵宝销售额曾创造了从1986年的1235万元提高到2001年的12亿元人民币的业绩神话。目前施贵宝在华业务涵盖医药产品、营养品、医疗器械等多领域。

然而，医药行业人士向法治周末记者透露，这家曾经创造过业绩神话的企业近几年来的业绩却在走下坡路。

北京鼎臣医药咨询负责人史立臣表示，施贵宝大规模的单方解除劳动合同行为与施贵宝当下的业绩困境不无关系。

“专利药品一直都是施贵宝的核心业务，都是支撑性业务。但近几年施贵宝的药物正在陆续的到达专利期限。这一变化对施贵宝的业绩影响实际很大。”史立臣对法治周末记者说。

公开资料显示，曾作为施贵宝王牌产品的博路定(一种适用于慢性成人乙型肝炎治疗的药物)在2010年专利到期之后，销售迅速下滑，2012年同比销售额狂跌64%，这也牵制施贵宝整体营收下降达17%。

然而，在史立臣看来，在专利药到期阶段，施贵宝在应对策略上并没有作出实际意义上的改变，相反却屡屡走错步伐。

2013年12月，施贵宝宣布签署了一份协议，决定将其与阿斯利康糖尿病联盟中的份额出售给阿斯利康，后者至此获得了包括糖尿病药物安立泽、百泌达、艾塞那肽等产品的研发、生产和商业化的全球独家所有权。

“这标志着，曾经以糖尿病起家的施贵宝，开始正式撤出这一激烈的竞争市场。”史立臣说，“但这是一个不明智之举。的糖尿病药品市场有多大，普通人想想都知道。”

“与此同时，前不久，施贵宝重金投入的肿瘤业务的新药研发项目显示也收效甚微，这也无疑为施贵宝的业绩雪上加霜。”史立臣补充道。

“事实上，这几年施贵宝的业绩下滑很严重，在过去的2014年，施贵宝就没有完成预定的业绩目标。”王芬向法治周末记者透露。

急于摆脱葛兰素史克行贿事件(以下简称GSK事件)带来的影响被业内人士认为是施贵宝采取大规模单方解除劳动合同行为的另一重要动因。

2013年7月，GSK在的商业贿赂案被曝光，至此牵动了整个医药行业中医药代表的全面转型(详见《法治周末》2014年12月4日10版“药代走了，联络员来了”报道)。

“GSK事件实际上对所有的医药外企而言影响都很大，施贵宝也不例外。”史立臣说，“各医药外企都要对此前那种‘靠花钱买销售’的模式作出转变，否则一旦被查，不可避免要重蹈GSK覆辙。”

“GSK事件发生后，施贵宝内部对合规性的要求形势很紧，因为美国总部觉得区可能存在很大的风险，有些销售人员的行为并不好控制。”一位了解施贵宝的知情人士向媒体透露。

李斌称，自己被施贵宝单方解除劳动合同声称的“严重违反公司制定的劳动纪律及公司有关规章制度”中，给出的具体理由就包含放任下属医药代表违规赠送医务人员礼物的行为。但李斌对此不予认可。

李斌提供给法治周末记者的劳动仲裁裁决书显示，施贵宝举证，李斌下属的医药代表向李斌发送的请示邮件中，存在着为了增加药品销售，向特定医生赠送酸奶、水果等礼品，向医院提供院内会、圆桌会议等赞助及以讲课费形式给予奖励等内容，而李斌并未对此制止批评或向有关部门报告。

与此同时，王芬提供给法治周末记者的劳动仲裁裁决书也显示，施贵宝针对王芬的解除劳动合同理由的举证中也有类似说辞的存在。

“GSK事件发生后，施贵宝明显成了惊弓之鸟。以员工涉嫌违规向医务人员赠送礼品作为‘严重违反公司制定的劳动纪律及公司有关规章制度’的理由与员工解除劳动合同，也有着尽快切断潜在风险、划清界线的意图。”一位不愿具名的医药行业人士表示。

“类似的向医务人员送礼行为存在于医药代表中，我们虽有知情，但却并未有过明确的准许行为，施贵宝却对我们这群中层的高管下手未尝毫无道理。”李斌说。

业绩压力以及GSK事件的双重因素的叠加效应促使施贵宝大规模的单方面解除与员工的劳动合同，。

“施贵宝实际上运用了在员工存在过失的情况下，企业有权单方随时解除劳动合同的劳动法规定。”政法大学民商经济法学院社会法研究所副主任金英杰对法治周末记者说。

金英杰介绍，根据劳动法规定，在企业员工存在过失的情况下，比如严重失职，营私舞弊，给用人单位造成重大损失或严重违反用人单位规章制度等，用人单位可以单方随时解除劳动合同，而且不必支付相应的经济赔偿。

“施贵宝是否涉嫌违法裁员，关键还要看施贵宝方面是否有确实充分的证据证明员工存在过失。”金英杰表示，“而且这种单方解除劳动合同的行为需要事先将理由通知工会。”

“施贵宝实际上就是在变相的进行裁员。。”李斌说。

李斌说，事实上，假设按照存在过失单方解除合同，按照公司规章，员工也有两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斌向法治周末记者出示的施贵宝《员工手册》第20页显示，施贵宝对待员工不当行为或违纪行为需要三个程序依次适用，即警告、最终警告，然后才是解除劳动合同。

“在通知解除劳动合同时，我根本就没有收到过公司警告或最终警告的通知。”李斌说，“而且，虽然存在着下属医药代表向我们请示的送礼邮件。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参与其中了，因为我从未以任何形式对此作出批准的回复。”李斌说。

与此同时，法治周末记者在李斌与王芬提供的仲裁裁决书中看到了支持李斌与王芬言论的审理结果，即被申请人(指施贵宝)提供的证据不足以证明解除双方劳动合同行为符合劳动法的规定。

“最初，面对这样的结果，施贵宝方面答应和解，但后来反悔了。他们提起了诉讼。目前一审已经审理完结，。”王芬说。

“公司承诺公平对待所有员工，并遵循适用的法律、法规。公司将依据适用的法律法规通过相应的司法平台处理争议。”对于前员工的质疑，施贵宝如此回复法治周末记者。

“施贵宝实际上抓住了在市场上裁员的一个惯例，就是‘什么时候裁员都不给予补偿’，那就是员工犯错误的时候，出问题的时候。实际上，在业绩压力下，施贵宝是想省下这笔补偿费用。”史立臣说。

“这也可以造成一个反问：既然施贵宝以员工在销售中存在合规性问题为由单方解除劳动合同，这就意味着施贵宝实际上已间接承认了企业内部存在着贿赂医生的行为。”史立臣说。

在史立臣看来，施贵宝实际上是在做一件“贪小便宜吃大亏”的不明智之事。

“这种以合规性裁员的方式一定要有事实依据，不然虽然如此进行裁员减少了一笔费用，但是省这笔费用的同时也意味着施贵宝坐实了存在行贿医务人员的违法行为。”史立臣说，“如此，的司法机关就有权力对施贵宝在市场上可能存在的商业贿赂销售行为介入调查，类似葛兰素史克。”

“百时美施贵宝要求员工遵守最高标准的诚信及商业道德。公司对不合规的行为采取零容忍的政策，并对违法公司相应政策的员工进行纪律处分，包括解除雇佣关系。”对于史立臣提出的问题，6月19日，法治周末记者以邮件形式质询，施贵宝方面如此回答。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后期施贵宝相关业务在市场上再招人，谁还敢去施贵宝应聘？在这样的一个裁员方式中，施贵宝的信誉其实已经丧失了。”史立臣补充道。

“与此同时，以员工存在过失为理由进行裁员，也对员工的伤害很大。员工在找下一份工作时需要拿着离职证明找下一份工作。(施贵宝单方解除劳动合同)这个事是明显侵权的。这种(迫使员工)离职的手段是很卑劣的。这是不明智的。”史立臣最后说。

(应采访者要求，文中李斌、王芬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