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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看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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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这个时代也许只有周星驰能活下来,因为他每部片子,似乎都在告诉观众,我是个卑微的小人物,我不过是来娱乐你们的。

此时此刻,坐在圆形会议桌,次首位的人,一定是星爷派来专门娱乐我的。他可不是个小人物,是公司新合作伙伴,大股东任命的新总经理,王宇泽。掌声整齐划一响过后,王宇泽与所有新上任的主子们一样,简短自我介绍,大篇幅说希望,轻描淡写提要求,。其中,王宇泽貌似检讨地说道,“我这人脾气不好,今后如果批评大家有过激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多包涵。”不禁暗叹,uncle sam不简单!居然也会上任老总翻脸骂人前做铺垫的龌龊战术,看来,此人绝非善类!下意识扫眼周围中高层同事,神情皆是谦虚的请王总多多指导状,嘿嘿!敢情道行都跟我一样深一样虚伪。

欢迎快结束时,王宇泽手机响起,他没有出去,而是坐在原地接起电话,让我们大开耳界地听识了德语版的live腔。德语发音音调是平的,没有儿化音,辅音几个连在一起听起来会觉得生硬,硬的像石头。不像中国北方方言,尤其以北京话为基础的"国语",字正腔圆,好懂、好听,连骂娘都跟唱歌似的。王宇泽那边汉语德语穿插着唱得是咿呀哇呀,这边王美美偷摸传来短信,啧啧啧!用不用这么忙活啊!不就是多会门外语嘛!

随着同事往门口走,身边隐约飘来GIORGIO ARMANI香水味。柑果中添入了茉莉和丁香等花香,淡淡的自然的花香愉然出一种爽朗怡人充满阳刚的气息。我低着头,若无其事,心里高度紧张。听见王宇泽对身后的方静桐说,“方总,有些工作上的事我想去你办公室谈,方便吗?”“哦!方便。”方静桐的声音不卑不亢。二个人并肩从我身边走过,悄悄松口气,真怕王宇泽脑子短路,跟我在公司两两相认。

走过敞开式办公区,眼前一格又一格半透明深蓝色的隔断,象无盖的鸟笼又象密麻的蜂巢,所有员工一人一笼或一巢,都只露出小小黑色脑瓜顶。挨得近却不敢闲聊,因为笼巢四面透风,哪怕挪一下椅子喝一口水都会被人知道。

前脚进办公室,美美后脚跟进来,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点燃一支烟,“办公区不让抽烟,去楼道太麻烦,你办公室不错,以后我就改这儿冒烟了啊。”

美美大大咧咧的司空见惯,我笑笑,伸手拿过,大卫杜夫略泛金黄的纤秀型烟盒,抽出一支细长的烟卷,叼在唇上,用火机点燃。

“你会抽烟!?”共事几年,烟酒不沾的我,给美美的印象是健康而乏味。如今,她看见这种西洋景,不吃惊就不对了。

“不抽,不代表不会。”上一次抽烟,是一盒沙龙,然后在腾腾烟雾中听贝多芬的《月光》,体验疯狂。

“哦!也对。”美美眼珠一转,指定又联想到很黄很龌龊的事情。

“你知道新来王总的底细吗?”美美忽然问我。

我摇摇头,习惯性弹弹烟灰。大卫杜夫在女士烟的行列里,比较够味的一种,不象mild seven那样淡而无趣。

“王宇泽,34岁,188cm,单身,德国海归。来咱们公司禾华前,在上海一家IT公司,也就是禾华的大股东,任副总。”美美是公司有名的包打听,大到天下娱乐盛事,林志玲填的是硅胶还是挂的盐水袋;小到草根阶层情感实录,嫂子与小叔子相恋到底是谁的爱过了火。等等,统统都在她的网罗范围之内,并以此为乐。

“大股东什么来头?”企图在美美只言片语中,搜出与我大哥,或是与我家庭,相关的蛛丝马迹。

“上海一家公司,据说是一个政府的头头脑脑,给两家公司保的媒拉的纤儿。”

我深深吸口烟,缓缓喷出一长串白雾状的袅袅烟圈。看来,想挖掘出隐藏于错综复杂人物背后的关系,需要时日。也没准是我多疑了,中国人这么多,保不齐,谁和谁认识。

好久没有抽烟,有点晕烟,慢慢眩晕的感觉。方静桐敲门进来时,我本能站起来,又重重跌回椅子里。

“煜烁!”方静桐一惊,几步过来,“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没事。起得有点猛。”我看眼美美,工作时间抽烟闲聊,一定会被方静桐骂得很惨。美美识趣,蔫蔫的出去。

“这个药专治消肿去淤。”方静桐将一个药水瓶放在桌上,“睡前让…让家人帮揉你10分钟左右。”

“好的,谢谢。”难为方总,旁敲侧击地试探,我是否有亲密爱人同住。不承认也不否认,最in的回答方式。

“少抽烟,对身体不好。”方静桐也是第一次见我抽烟,反应却比美美平静得多。

“嗯,知道了。”

“昨天…你没参加餐会,应该提前告诉我。”方静桐表情严肃,以为她会说很重要的事情,起码是大股东、王宇泽之类的。没想到,是这种不疼不庠的小事。

“嗯,我疏忽了,下次不会了。”方静桐面前,我会表现出自己最顺服的一种状态。

见我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方静桐也不好再说下去。“你忙吧,我先回去了。”方静桐心情似乎不大好,从进我办公室就没有笑模样,出去时的背影怎一个愁字了得。

过了一会儿,方静桐登录MSN,签名改为,抽的是烟,点的是寂寞,吐的是失落。突然,有一种朦胧的预见,充满了默默的隐忧,我的生活,离混乱无序不远了。

接近下班,几乎隔五分钟看一次手表,终于等到时针和分针走成一条垂直线。我哗地一下站起,将桌上做到一半文件一股脑塞进包,妆也来不及补一个,三蹦二跳蹿进电梯。今天中午,苏欣韵主动打电话,约我看电影,为照顾EBBA的兴趣,我们决定看哈里波特。电影看啥都没所谓,早上火红的唇形,弄得我心里庠了一天,晚上无论如何也得让苏老师印个真的给我,地方嘛~~她随便选。

老远就看见苏欣韵娉娉袅袅地走过来,步调优雅。“等好久了!?”一缕幽香飘过来,仿佛有温暖的春风拂过,又有如夏日的海风。我拼命盯着她看,心里一个劲儿怪自己,要知道和苏老师谈恋爱,感觉不错,我为什么要耽搁那么久!!

当时,我一定是忘掉一句话。‘如果,快乐来得太快太迅猛,那么,悲伤瞬时反扑的速度,与快乐成正比,甚至大于。’

买票时,看见一条影院优惠‘当月生日者,持身份证,票价减半。’我转过头,“你好象是这个月的生日吧,可以半价呢。”跟苏欣韵吃过一餐PIZZA,知道她不是死要面子讲究排场的那种人,她很务实。

“哦,是啊。”苏欣韵一怔,点点头。

“快拿出来。”我催她,前面还有1个人,就排到我们。

“什么?”

“身份证啊!”

“嗯….”苏欣韵神情迟疑地咬着下嘴唇。

“忘了带了!?”

“不是….”苏欣韵目光有些躲闪,不自然,纳纳地说,“我…我没有…”

“为什么呢!小沈阳都是有身份证的银了。”以为会逗乐苏欣韵,没有。

苏欣韵脸上掠过一抹破釜沉舟的神情,从皮夹掏出一张卡,递给我。

接过,只看一眼,惊得我一口饮料咽在喉头,又甜又腻,差点从鼻孔喷出来。

“影院只说身份证,没明确规定哪个国家,用你的意大利身份证试试。”思来想去,只有这句话合适恰当。

售票小姐极有礼貌地退回没一个中国字的身份证,“抱歉,影院目前只接受中国居民身份证。”

意料之中的事,我和苏欣韵都没说话。她默默收起身份证,我急忙掏出三张红色大钞,买票。

“全世界都一盘棋,影院还固步自封。”我这么说,想让苏欣韵好受点,也想让自己好过点。

“我去买爆米花。”外国人不都喜欢看电影配爆米花吗,不等苏欣韵同意,转身而走。走了二步,有点懵头转向,站在原地静静,朝刚才买饮料的地方走去。



第二十四章



EBBA坐在我和苏欣韵中间,不吃爆米花,不喝饮料,完全被拿着魔法棒的小男孩吸引住。

苏欣韵也不吃不喝,盯着银幕。她被光影的投射辉映,笼罩在一片迷幻气息里,偶尔合动的睫毛,唯一的动态。

我呢,不停地往嘴里塞着爆米花,用力地嚼,花了50元,不吃光怎么行!

谁也不会知道,此时没有什么能比电影画面更贴近我的心情。黄色.色调的昏黄感,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不折不扣的阴暗,冷色调大面积的渲染。

想自己从20岁的张扬光鲜,蹉跎中,走到26岁的张惶不安。褪去了天真烂漫,不再是情窦初开,不计后果,不顾一切,放手去爱的小姑娘。 心房亦不再如藏有小灵鹿般地横冲乱撞,淡然思索代替了羞涩慌乱,从善选择取代了不择而纳。这次,一个透着棘手,隐约着莫名和混乱的问题,横空出世地抛将过来,何去何从!

再次转头,苏欣韵有感应似的也转过头来,两双眼睛就这样对视着,忽明忽暗的光线里越发意味深长。她的眼睛,像是被不断飘过的云朵遮住的秋天的湖泊一样,失去了清澈和澄静,朦朦胧胧弥漫着似深似浅的愁婉。我冲她笑,嘴角扯出的一抹笑,好象自己都能看得见牵强。

如果问<哈里波特与凤凰社>讲的什么内容,很抱歉,我完全不知道。但是当看着小天狼星布莱克的面容在拱门中渐渐模糊的時候眼泪从我的眼眶中流了下來。永远清楚记得,邓不利多对哈里说,‘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沒有多少巫师像你一样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心地仍然纯洁。你在魔鏡中看到的只有怎样击败伏地魔和摄魂怪,沒有永生和财富!你拥有一种伏地魔所沒有的能量那就是爱!’

回到家,打发EBBA早早去睡觉,破例今晚不讲故事。然后,特意选在淡淡清凉的,覆着月夜薄纱的阳台,倒上两杯清水,可以润喉,掩饰尴尬,也可以摔碎代表宣泄。月亮冷清而幽静地挂在黑色的夜幕上,泛着如水的白光,,月光里弥散着影绰和忧郁。这样的暗夜,仿佛是一张无法穿透的网,罩住,分别坐两张藤椅的我和苏欣韵。

“我们应该谈谈。”我必须打破沉默,苏欣韵有沉默到天亮的架势。

“对不起。”苏欣韵接得很快,好象就等着我开口后,说对不起三个字。她低头看着放在腿上交叉的十指,低声说,“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现在也不晚,刚刚好。” 我笑一下,有点讽刺意味。不是今天撞破,苏欣韵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她的国藉。倘若我们仍是床伴关系,说不说是她的自由,现在我正积极准备与她有进一步发展,说与不说,苏欣韵应该掂量掂量。

苏欣韵仍垂着头,十指交扣,紧紧地绞在一起。看得出来,事发突然让她的思绪凌乱无措。稍稍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开口,“我出生在意大利北部的贝鲁诺,在爱丁堡艺术学院念书,获得双学士学位后回到意大利给导师做助手。我父母是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老师,我们在中国已经没有什么亲戚,但是每年暑假我都会回来,因为爸爸总说,我们的根在中国,不能忘记。

典型的华裔家庭,‘外黄内白’的香蕉人,只拥有中国人的血统和外貌,接受的全然是西方文化和教育。中国,从苏欣韵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陌生和疏远,她对‘根’和‘故土’的感悟恐怕只是局限爸爸话面上的意思。

我不是来听苏家移民史的,我最想听的,苏欣韵还没有说。

“我…我…”苏欣韵有些局促,端起杯子喝一口水,握在手心里,指肚微微摩擦着杯壁,有骨哽喉似地再次开口,“我…来中国…是工作签证,两年。今年…年底…到期。”

浓浓的失望和悲哀,一瞬间弥漫了我整个心底。昨天还绚丽夺目的景象,被随后而来的黑暗无情地吞没,消失不见。年底!不足五个月。到期!意味着苏欣韵必须回去。忽然意识到,这段谈话推翻掉我对苏欣韵之前的认知。她的生活?家庭?工作?意国有没有浪漫而亲密的伴侣?我对她是不是恰好填补了在中国的空窗期?一些不以为然曾经忽略的问题,一股脑儿翻涌上来,发现自己竟如白痴一般地一无所知。

“你…估计…能延长…签证日期吗?”我小心翼翼,婉转地问她去与留的可能性。

苏欣韵倏地抬起头,脸上流动着细致朦胧的光彩,目光滢滢发亮。看到我一脸严肃,神情闪过一丝复杂和挫败,她轻轻地说,“我不知道。”

很感谢苏欣韵在这一刻说实话。如果她要是说什么‘能,等我安顿好就回来,或者,请相信我一定会怎样怎样…’等等之类的话,我一定会觉得她在扯蛋!轻易不负责的许诺,只会让人觉得可笑!荒唐!

国内分居二地的生活都艰难得无法长久,何况,遥远有七个时差的两个国家,更何况,我们离经叛道的关系。国别或许不是距离,自身差距才是关键,学识文化习惯造成的不同,细想起来一直星星点点的显现。我们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只是从床伴跃跃欲试成为恋人的情感微妙的二个人。

不约而同的沉默许久,都在思量未来五个月里如何继续。不想勉强苏欣韵留下,对她有所要求,然后,让她在两国奔波中疲惫不堪。同样,不想折磨自己,一次次电话网络中诉说思念,一夜夜孤枕难眠。退一万步讲,这些困难我们都克服了。假如一天,面临世俗观念压力,家人的逼婚,天各一方的我们,自顾不暇,鞭长莫及。谁都不愿意,不懈努力和付出后,换不来甜蜜和幸福的结局。

“我现在供煜荧上学,财力需要有保证….跨国探班对我来说有一定的困难。况且,未婚女性不容易办下欧洲签证,就是办下来,居留时间也不会很长,”我只对苏欣韵说了一半的实话,实话全部实说太伤人。“我也不希望你一个人飞来飞去,日子久了,很辛苦。”

苏欣韵目光深幽如海,偶尔闪过一丝波动,那光分外清冷。她没有移开视线,眼底隐现一道不易察觉的荒凉,似乎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

第一次约会,第二次分手,并不稀奇的事,对我却是稀奇的经历。心内重重叹口气,由我开始由我结束,清清嗓子,“趁走得还不远,我们再考虑考虑。无论结果怎样,我想…我们都可以平静地接受…”

苏欣韵神情突然猛地一顿,手里的玻璃杯滑落,破碎的声音回荡整个屋子里。她的眼神似晶莹剔透的碎片,凄美而感伤地静静滞留在我的脸上。那时月亮很明,冷冷月光斜落在她的身躯上,影子清晰地往墙边拉行出去,扭曲而脆弱。

苏欣韵那么聪明,一定能听明白话里的含意,‘趁还分得开,结束吧,床伴也不要继续了。’含蓄委婉的分手,强过用残酷的事实折磨彼此。打死我,也不会说,‘我们还可以做朋友’。欺骗对方和自己,这是多么的残忍!?这怎么可能!?我和苏欣韵连最熟悉的陌生人都算不上!

苏欣韵走了,悄无声息,如世上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

我坐在藤椅里,忘了送行,忘了哭泣。

闭上眼,学着至尊宝,默念一声,‘般若波罗蜜’。



第二十五章



若一个人推动对全部往事的情节记忆,那么他的人生就会变得贫瘠,就象凄凉萧瑟的西伯利亚荒野一样。

每天往返于东四环和东二环之间,有时候坐在车上,莫名地会感到烦躁。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和满眼的高楼,我在想,会不会每个失恋的人,发呆,回忆,流泪,胸口象被滚烫的热水烫伤了,动一动就撕心裂肺的痛。买了一条口味比较淡的寿百年放在家里,开始复吸,一天只抽两支,绝不多抽。为一个已经离开的人,没必要用烟酒来折磨自己,摧残身体。年龄大了,也折腾不起,泡吧熬夜一回,眼圈就给点青色看看。

每晚哄EBBA入睡后,一个人在阳台。烟头白灰下露出红光,微微透露出暖气,心头的情绪便跟着那烟云缭绕而上。不转眼,缭绕变成缕缕的细丝,慢慢不见,而心上的情绪也跟着消沉于大千世界。

水蓝色的裙子藏之深阁,最难过的时候,也不会拿出来睹物思人。浪漫唇印的照片,锁定在手机存储的角落里。眼不见,心不乱,我坚信这点。

但是无法克制自己,频繁地回想,和苏欣韵的点滴过往。

第一次见面的惊艳和刁难。第二次遇见的偶然和冲动。

那是一个燥热的下午,我坐在冷气十足的出租车里面,西向东穿过三环。等绿灯时,被路口一个衣着清凉的小妞吸引住目光。水洗皱褶磨蓝的牛仔超短裤,短得象内裤一样,露着迷人又修长的双腿,体现健康与性感的双重魅力。光脚穿着一双白帆布鞋,搭配一件看似普通的合身的白色印花吊带,上面PRADA的标志,就知道肯定便宜不了。小妞也许想更加的与众不同,竟然真空上阵,半球型浑圆耸挺之轮廓,随着手臂抬升,隐现动感的韵律。未见激凸,定是贴了乳贴。

SO HOT!”出租车司机脱口秀,让我差点笑翻在车里。这位的哥,麻烦您注意点行吗,也太不把我当女的了呀。的哥有文化,指定没少看美剧,算是以自学途径响应政府号召的全民学英语。现如今就连胡同口颤颤微微拄拐的大爷大妈们也积极投身于学英语的热潮中,这么一来,咱老北京‘吃了吗?’打招呼是不是也可以用‘好度由度’代替了啊!

小妞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头发随意的在脑后挽一个潦草的越南簪,看上去一副韩剧女星擅长的知性恬淡的的模样。好象在哪见过,眼熟得很,仔细想想。苏欣韵!!急忙叫停车,付钱,下车。不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许是想提醒,她的清凉装‘造福’了周围大批色.色眼神揩豆腐的灰太狼。

苏欣韵一边打手机一边张望,见有人过来,后退几步,让开便道。我站着没动,她愣一下,微笑着用左手做出‘你请过’的手势,举止十分有教养。站在原地,抱有一份希望,希望她能认出我。

“是你!!”苏欣韵疑惑转瞬大悟,不到五秒,比我想象的用时要短。

“呵呵~~”我不禁乐了,走近几步,“你在等人?”

“啊?是啊。”苏欣韵如实以答,根本不设防,“我约了宜家上门安装的工人,可是他们的车坏了,说二个小时以后才到。”

“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装。”毛遂自荐和脸皮厚,缺一不可。

“嗯?”苏欣韵表情不是很吃惊,似乎考量我做为安装工的可信度。

“我先帮你装,装不上,宜家工人估计也到了。”话合情合理,给自己留余地,对苏欣韵有利无弊。

“好啊!谢谢你。”苏欣韵很大方,应该是个好接触的人。不象某些女孩子,嘴上假客气,样子扭捏不说,还揣测你的居心。她略微想了一下,又说,“一会儿,我请你喝咖啡,在Starbucks。”

我也略微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请你喝茶,在你家里。”

一阵轻风吹乱苏欣韵的几缕头发,黏在脸上,她将头发绕回脑后,脖子和头部的线条就显得越发清晰。她嘴角含起轻浅的笑,凝视着我的双眼,目光和我交织,似探寻,如神游。

一个简易鞋柜的安装,总共几块板子和十几个螺丝钉,完全不用请宜家工人。看来,苏欣韵只能是个教书匠,成不了巧工匠。

“螺丝刀麻烦递给我。”看完安装图,顺序基本清楚。

“给。”苏欣韵很懂礼貌,螺丝刀的手柄朝向我,尖口冲着自己。

“帮我扶下这块板子。”

“哦,好。哪儿块?”

“这块。”

苏欣韵原本坐在沙发上,双肘撑膝,托腮看着,现在改成蹲在我身边辅助。我承认自己有点故意,但是并没有想入非非,只不过,想让她加入劳动,有说有答的更直接和自然。

“你回国多久了?”没话找话,也是一种交谈决窍。

“回国!?”苏欣韵反问,停了一下,“哦,三个月。”

“时间不长啊。”看苏欣韵一眼,顿时觉得中了道,诱我犯罪。白茫茫的胸脯露着,浑然不知走光,能看清三分之二的东西两个半球。不用象时间一样非得挤挤的,若隐若现的炫目乳.沟,有若世界第一天堑马里亚纳海沟,深不可测。

“你…平常也这么穿吗?”实在不敢再去看她的裤腰,是不是蹲下跟脱了似的,也露半球,和沟。

“嗯???”苏欣韵转头,眼神特别无辜,“有问题吗?”

不是有问题吗?而是有问题!!这年头,有球的露球,有沟的露沟,肚兜都能倒过来穿,能单单责怪灰太狼裤头里勃昂的原始冲动吗!?性.骚扰,谁在骚扰谁,苏欣韵这个都不明白吗!?

“现在全球温室效应很严重。”苏欣韵笑话有点冷。

我点头,没说话,自己管得宽了,咸吃萝卜淡操心,又不是她的谁~!

“你觉得文艺复兴三杰谁成就大?”苏欣韵也许想挽救冷场,也许想善意地报个小仇。

自己想都没想,“米开朗基罗”,伸手一指,“螺丝,给我。”

“为什么是他?”她递过来,“板子还用扶吗?”

“不用,扶这块。他才华卓越,雕刻成就登峰造极,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

“达芬奇也是天才呀,他不仅是画家,还是科学家。大多数著作和手稿如果当初发表的话,科学一定会一下跳到一百年以后的局面。”苏欣韵认真地掰扯。

没必要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过于争执。大家看法和理解存在差异很正常,人和人交往,甚至社会、整个世界,求同存异是大前提。这可是总理在万隆会议上提出的原则哟!

“你知道么,我觉得这两人都是外星人。”看看我们是否有太疯癫别人看不穿的共同点。

OMG!真的! You think so, too!!” 苏欣韵激动的板子都忘了扶。

这些海归和外企员工是不是统一受过训啊?全都不带单词不成句呀!与一外企高级AE午餐,她说,要一杯DJ(豆浆),要ice sugar。我半玩笑半讽刺她,不带单词不成句。高级AE反唇相讥,那也比不上你们做IT的呀!我听说上牛拉馆(牛肉拉面馆)都只叫waiter,还提议公厕都改叫3w.wc.com。啧啧啧!做IT的真叫牛啊!得,最后弄自己一烧鸡大窝脖,说不过耍嘴皮子吃饭的。

“这个世界上有一类人,他们有超常的天赋、远大的目标、坚韧的毅力,总之,他们具备…”我慷慨说到半截,被一阵尖利哨声打断。

“水开了。”苏欣韵站起来,走向厨房,“一会儿听你说。”

独自闷头又装了十分钟,鞋柜终于成型,四个角调平衡后,站起身,用手背抹去额角的汗。苏欣韵走出来,端着一个托盘,两个透明玻璃杯,里面是泡好的起起伏伏的绿茶。

“可以洗手吗?”

“那边。”

“我时常觉得自己也是外星人!”苏欣韵在客厅里,不象自言自语,好象在跟我说话,急忙从洗手间探出脑袋。“我一定是外星人派来完成某种使命的,只不过现在还没收到信号。”苏欣韵摘掉眼镜,微微眯眼,带着做为外星遗孤的懊恼劲儿。

“哦~~~”奇思怪想我也层出不穷,“我也觉得自己是…”

“外星人吗!?”苏欣韵端着杯子,兴奋来到洗手间门口。

“不知算不算外星人。我上辈子肯定是个天使,因为犯了很大的错,所以上帝才让我这辈子流落凡间,重新修炼一双飞往天堂的翅膀。”我喜欢与童心未泯的人交谈,这不是幼稚,是心态年轻充满希望的一种表现,是成年人刻板的文化中,遗失掉的心境、趣味。

苏欣韵止不住嘴角细碎的笑,终于扯开一丝笑,缓缓地一点一点扩大。“现在流行一句话,带翅膀的也不一定是天使,它可能是鸟人。”她说话的样子,象玻璃杯的茶苗,芽芽挺立,细毫转动,温暖而舒展。

“哈哈~~”我笑出声来。懂幽默的女人是金子,会运用幽默的女人是宝藏。苏欣韵是世界上最大的宝藏,里面装满了金子。

“你听过这句吗?”自己这一刻思想开始不纯洁。

“哪儿句?”勾起苏欣韵的兴趣。

“我不是随便的人,随便起来就不是人。”网络名句用在这,带着挑逗、暧昧和暗示。半推半就,怎么也比霸王硬上弓,有味道啊!

苏欣韵淡淡粉红的唇边绽开一朵极浅极微妙的笑,轻啜一口茶,笑全部隐在杯后。双眼染上温温柔柔地软意,静静地凝视我,眼神愈加明亮,象琥珀色的透明玻璃,让我的欲念突然间无所遁形。

我不是愣头青,考虑过后果。如果苏欣韵不是从国外回来,不会冒然地去招惹她。不然,收获一个满天星斗的耳光,一句出离愤怒的辱骂,然后,以神六的速度,让你措手不及的出柜。苏欣韵毕竟镀过金,喝过洋墨水,接受不敢说,多少开放些,见识广。她有可能耸耸肩sorry,I m not!然后,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再怎么也不会,碰面时当你是shit绕着走。

拿过苏欣韵手里的杯子,喝下一口茶水,有点后悔,食道差点烫爆。然后,放下杯,抱住她,贴住两瓣润泽饱满的嘴唇,湿湿的、热热的,还带着淡淡的绿茶涩香。接着,我吻了她的眼眶,鼻子和脸颊,最后吻了她的额头和头发,

苏欣韵闭着眼,呼吸有些抖,无厌恶的躲闪,也无被动的逢迎。情不自禁地再次霸占她绵软的唇,这一次,苏欣韵开始回应。她用自己的唇盖住了我的唇,每一次舌尖勾绕的轻柔吮吸,让我清楚地感受到一个个微小动作引发的狂烈心悸,浑身发烫,一阵腿软。我的手不安份的在她身上摸索着,从背到臀部,细腻、柔软,富有弹性,摸了一遍又一遍,象是擦拭最珍贵的珍宝,力道轻的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将她弄碎。

本来就没穿胸衣,一脱下棉布吊带,雪白的肌肤就露了出来,每一寸都清醇得让人沉醉。苏欣韵的呼吸顿时变得杂乱无章,我的头脑也一阵眩晕。“别紧张,否则我会不好意思的。”我清楚地看出她的情绪波动,轻声安抚。舌尖沿着光滑丰润的乳峰曲线一路舞蹈上来,一点点缠绕过后,剥离梅花形的乳贴。两粒陷落的红色娇点,很快被唤了出来,娇羞地停泊在燥动的空气里,优美极具诱惑力。苏欣韵开始短促急切的呼吸,下部朝我轻轻挨近,美妙非凡。

耳朵听着从她喉咙中发出的每一点点声响,继而狂野、放肆地尝遍香鲜美蚌里每一滴清甜的甘汁。带点粗鲁又不失温柔,噬食蚌内似枝芽柔曼娇嫩的珍珠的饕餮盛宴。苏欣韵连密,白皙而秀美的指尖,紧紧抠住贵妃榻的一角,微微泛白,想退缩却又舒服得难以抗拒。深眸中荡漾起如梦般媚人的神采,挺秀鼻端渗出点点的汗珠。 她拉过我,双手有无限的魔力,在我脊背游走,全身游走,那双手所到之处…是难忍的饥渴和酥.痒。在她的爱抚里,慢慢打开身体的角角落落,麻痹般陶醉的快感一波一波地汹涌在身体里。我们如同炽烈的阳光穿透燃烧稀薄的空气,缠绵于水波荡漾之间,挤压在漫天遍野落叶中,不愿分开,久久。

“我想…先回去了…”说这话时,苏欣韵侧卧在贵妃榻,呼吸刚刚平稳。头抵在我的肩窝,嘴里咕哝一句听不懂的话,好象是欧洲的小语种。“我还有事…”肢体紧密的交缠,让我不能自由动弹,只能推推她。苏欣韵抬起头,眼神似乎陷入回忆中,又咕哝一句小语种,多少有点埋怨和不满的语气。然后,放开身体,转过身,背向我。

冲动过后的一阵后怕,深深的阴晦,让自己做出很伤人的事。我没做好接受的准备,换句话说,还不想接受一份感情或一个人。再说直白点,我不愿负这个责任,苏欣韵未必需要我负这个责任。况且,都不是第一次,用不着寻死觅活地要求对方负责。成年人的游戏,心态不成熟是玩不起的,也不是每一个玩的人都能最后遵守游戏规则。这个年代,男怕怕,女慌慌,激情过后,谁能为谁的责任买单!?

曾问过自己,一句‘般若波罗蜜’,时光真能倒流,要回到哪段时光。不跑去听公开课?不路过三环那个路口?会为错过这段深刻而独特的情缘,厌恨自己。推开苏欣韵的那一刻?也许第一次约会,第二次分手,会提前一年来临。科幻电影常说,当我们回到过去,我们有可能成为过去历史的旁观者,对过去发生的一切,我们只能观看,而无法干预。这未尝不是每个人的愿望,回到过去,去改变一些让自己抱憾终生的事情。其实这也是为什么至尊宝拥有了月光宝盒,念出咒语,仍换不回白晶晶性命的所在。

倘若,这世上真有造后悔药的,我就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指定找到他,要挟他,不交出配方就交出性命。然后,以卖后悔药为生,让全球人民都能快乐的生活。只一条,自己绝不吃一粒,绝不,我不奢望吃一粒药就能挽回和弥补过去。因为,我知道,吃了它只会更加后悔,很有可能出现比用药前更悲惨的事情。我不想从头再来,只想从今天认真地开始…



第二十六章



老天是公平的,失去了一份爱,它会让你再有一个新开始,谁又说失恋就一定是坏事呢!遗失我爱,焉知祸福,相恋与失恋只不过是一个轮回罢了!当美好的感觉褪尽,一切都象嚼完的甘蔗,只余下一撮一撮破碎的渣滓,短暂甜蜜只成了回味。如果还死白赖翻来覆去咀嚼,除了索然无味还是索然无味。就算总结经验吧,吃一堑长一智。地球还是在转,日子还是得过,班还是要照样上。

礼拜一早高峰和往常一样,吸着一杯脱脂酸奶,穿着套裙,开着volvo,混着车流,送EBBA少爷上学。

duduAuntie去哪里了?”EBBA嘬着一罐牛奶,特精神地穿着我为他打造的白T恤,前后面分别喷绘着六个字‘本人老幼不宜’。EBBA太帅太可爱,惹得上至花甲老奶奶下至幼.齿小女娃,趋之若骛的为他心动,摸两下亲一口是常事。当姑姑的我,当然不乐意了。绝对不能让EBBA在幼年时代留下花心的名号,一旦被狗仔曝光,会影响我侄子将来竞选美利坚合众国总统的大业!

Auntie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做呀。”这个月我已经回答有800遍。

“可是…Auntie说要给我讲故事的。”

“什么时候说的?”

“看电影说的…”EBBA停了停,小手在脑瓜顶比划一下,“等我长到象uncle sam那么高,就和Auntie结婚。”

唉~~小男孩似乎都会经历这个阶段,他当然不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只是童言无忌和童真稚趣的天然表现。这个世界,露珠是晶莹的,孩子的心是最干净的,上面只有青青的草、蓝蓝的天和潺潺的溪水。

Auntie说不能和我结婚…说有喜欢的人…是…”EBBA忽然停住,不说了。

“是…谁…?”我控制不住自己,实在是太想知道了。

dudu…”

我心里猛地一热。油门一脚下去,差一点kiss前车。

dudu…买爆花回来了。”

EBBA你是谁派来的!?专门来气我的吧!关键时候说话大喘气,苏欣韵一句话分两半说。

“后来呢?”我不死心。

“后来…dudu你回来啦~~

我心里突地凉了。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居然可以被一个人左右,忽上忽下的飘荡,没有方向,没有地方落下。独自上演一出冷暖悲喜,独享辛辣和甘甜。

写字楼下碰见身姿摇曳的美美,手里捧着一大杯DJ,喝得津津有味。一见到我,高兴地摆摆手,紧摇几步,“哎…给你做个测试题。”美美总是从流行杂志中看些又破又无聊的问题,然后测试我有多2。故意看表,“哟,860了,迟到拉,得赶紧。”美美一直追到公司茶水间,不依不饶的要给我测试,拗不过,听之。“一个女人一生中得有三个男人,一是你爱的,二是爱你的,三是和你结婚的,如果让你选择,你选择哪个?”ORZ!又是这个老掉牙的测试,很想访问一下测题的编造者,是不是患有长期性妄想外加强迫症。“我想找个最爱的谈情说爱,然后再找一个爱我到甘愿为我殉情的,最后嫁个被我欺压一生都不反抗的傻瓜。”草草答完,又补充一句,“总之,我一个都不想落下。”

“煜烁…”美美一脸严肃,“真看不出,你还有这种花花肠子!”

ohthank you! ”不管褒贬全部接受。

“哈哈~~~”谁在鬼笑!?一个清朗的声音说,“你还蛮忙的吗!?”

“王总~~”美美这个叛徒,叫完王宇泽后,居然溜了。

忙字别加蛮,行吗,装什么宝岛风味。我叫一声王总,也准备开溜。

“一个富人,一个穷人,你会嫁给哪个?”王宇泽走过来,衬衫白得透明,黑色西服干净得纤尘不染。

今天是两性测试题大集合么!这个问题不在于怎么样回答,而是根本就不能回答,因为后面肯定有话等着我。

“现在几点?”我回避。

“哦!?你不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王宇泽看看Rolex珍藏版腕表,“ 9:45。”说完目光炯炯地打量我。

“谢谢。”我点头微笑,“10点有例会,我先去准备。”

“你还没回答问题。”王宇泽假意接水,实际堵住去路。

控制住自己的怒火,退后一步,冷然地盯着他,“王总,您是希望一会儿开会时因为数据错误,我被董事长骂么?”王宇泽抿嘴不说话,我又说,“您还不知道吧,公司有句流行语‘100只肉眼也抵不过董事长的1只眼’。”说完意味深长地瞥向高悬墙角的摄像装置。

王宇泽英俊的脸上流动着笑意,侧开身。等我与他擦身而过时,轻轻地带着一点点轻蔑,“你那点年薪,还不够你哥哥生意的零头。”

MD!真想冲他高挺的鼻子揍上一拳,试试手感。“据我所知,您是升官不加薪,未免也太有奉献精神了。”我脸上堆笑,语调反讽,头也不回走出茶水间。

本来就多云的心情,被王宇泽又添了几朵乌云,阴沉沉的。越发怀疑他的动机,到底想做什么?目前状况来看,不甚友好和乐观。

因为产品部丢掉一个大单,董事长在会上发飙半小时,一票人马连带被骂。最无辜属方静桐,刚从大连回来,不明就里地被骂个狗血淋头。董事长庄严地颁布了一条规令,旦凡今后所有单子,不论大小都必须向王宇泽报备,相关人员必须全力配合。众人闻后,面面相觑,这不是给王宇泽加码呢吗!堂堂总经理细化到所有偏枝末节都要掌控的地步,真是有点潇湘馆改卖小笼包的可惜和不解。在座同仁此刻恐怕与我心中所想的无二,现如今挣点钱,怎么就你妈的这么难!?要应付多少貌似与本职工作无足轻重却又息息相关的事情,方能保住自己赖以糊口却又岌岌可危的饭碗呢!?

脚打后脑勺忙活到下午,方静桐来敲门,问我想不想去一层的星巴克坐坐。不忍心拒绝一张乌云密布的脸,我想,她一定需要倾诉。点点头,放下手头工作,随她下楼。

咖啡好象是现在很多所谓时尚人士的选择,而星巴克则是承载这个选择对小资情调进行的另一种诠释。执拗的认为,很多时候,很多人并不是为了喝一杯咖啡而去星巴克,更多的是为了三三俩俩谈聚或独坐一隅冥思时所需的一种情愫、一种氛围而光顾的。老实讲,无论是现磨还是速溶的咖啡,我都不喜欢喝,说不清楚原因,就是不喜欢。迫不得以情况下,才会端上一杯被标榜为很有品位的纯纯的苦苦的咖啡,或人5人6enjoy地轻呷慢饮,或东施效颦学做林黛玉偏头痛的姿势。即便交谈对象很13点,话题也够38,但你的档次品位会因为周遭很到位的优雅也貌似跟着提升了不少。

一杯摩卡、一杯橙汁,一张圆桌,两张沙发上分别坐着方静桐和我。空气里传来DIDO淡雅略带慵懒的嗓音,Life for rent 好似从辽旷原野上飘来,颇具原始的韵味。30分钟过去,方静桐只字未语,捧着超不过30页的杂志,翻来覆去看,背也背下来了。原来她不想倾诉,只想找个人陪陪,陪着坐坐,解解压,缓缓寂聊。33岁的方静桐穿PORTS时装,擦DIOR粉底。言谈举止是都市职业女性不折不扣的凌锐和干练,在大融炉的滚沸钢水中沉浮修炼多年并已得道的白骨精。她猛地一下伤感起来,好比那些闪着油彩鲜亮的日子,那些可以任意施展的妩媚和娇艳,突然就像花出去的银子,再也赚不回来了。

方静桐与董事长相差十岁,订婚五年,迟迟未迈进婚姻殿堂。难道真如方静桐解释,二人均是事业上升期,暂不考虑婚事。还是象同事们茶余饭后所传,二人早已貌合神离,为了公司运作不得不维持夫唱妇随的局面。不管哪一条,30岁的女人都是恨嫁的,理由也许很多,也许她们追求的是更高的精神与物质基础。可是她们的内心深处渴望的是一份真情,也想有个温馨的家,也想有人关爱与呵护,有人疼爱与照顾。但是,当爱情遭遇理想和现实的矛盾,破灭时,真好象是看破红尘一样,有着各自的一套“悖论”。如,出嫁不成,就出家,与青灯古佛相伴终生。

我起身,坐到方静桐一侧。“哎哎… ”用手肘碰碰她,“我发现一哥们儿,特酷。”不能由她一个人闷着,多少转移注意力解解烦愁也是好的。

方静桐抬起头,才发现隐隐的哀愁染上细致的眉目间,夹了阳光与忧楚一块开放着,怀着无言的落寞。这个神情不由让人心疼,她要隐忍的事太多,周旋的人更多,偶尔还得背黑锅,这些搁谁心里谁能爽。但是我确实又帮不上什么,同时,也怕这份落寞有我若即若离因素的存在。

“噢!哪个?”方静桐不动声色,偏头寻去。

“那个。”我所指之人,体型硕大,体重约有200来斤。头系虎纹小方巾,上身白色莱卡T恤,露出的多半截强壮的手臂比我小腿还粗上一圈。

“这…这人…身体太好了吧!”方静桐望而想吐的同时,睨眼怀疑我不是别有用心就是有点成心。

“拜托!你早说啊!原来你喜欢身体不好的!”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指向右侧,“那个,那个怎么样?清瘦儒雅还戴一金边眼镜。

“嗯…还成吧!就是太瘦了!”方静桐兴趣开始盎然。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

“叫什么?”

“挑肥拣瘦!”

方静桐扑哧乐了,想想,又乐了,莹亮目光回巡在我的脸上。

“给你出个题…”我决定乘胜追击,坚定不移地俗一把,“三个男朋友,一个英俊潇洒,一个才高八斗,一个腰缠万贯,你选哪个?”

“你先说。”方静桐学乖了,球踢过来。

“哪个都成。但有个条件,这人必须得跟我有共同语言…能交流沟通,我得比他有钱…他就不会因我年老色衰抛弃我,而且,最好丧过偶…他才会懂得珍惜我….还有…”原封不动把美美的话搬上来。

“停…停…打住!”方静桐做个T的手势,白骨精的慎密思维劲儿又上来了,“这也忒难了,按你的逻辑,还得先把人家老婆弄死!”

我笑了,自己也是这样说美美的,她还不服气,搬出她老公阿伦做案例。

“该你说了。”不担心方静桐耍滑头,她不是轻诺寡信的人

方静桐托腮思考,认真得好象做年终总结,“我啊~~一个都不选!我的理想是和坏男人恋爱…和顾家男人结婚…”

“得了得了。”我也做着T手势,“真不靠谱,你那是怀春少女的终极理想。”心里不禁想,看看吧,这就是30岁女人理想和现实的矛盾。

“嗯?”方静桐表情很不解,开始较真,“怎么会呢?你一定是没听明白,我给你解释一下。”

“不听,不听…不要听老方长谈…”我捂住耳朵,假装要跑。

“不行,必须得听。”方静桐拉住我,端出上司的威严,可是脸上笑得可欢了。

“我不听…”把头偏向沙发一角。

“不听也得听…”方静桐扭住我的肩。

“你欺压弱小…强人所难…我要告你…”

“告我!?你以为是娱乐圈明星啊,动不动就法庭上见。”

“哎哟~~不告你也成,先把你的脚拿开。”

“干嘛?又有什么鬼点子!”

“你踩着我了,疼..疼死了!”

“活该!”

费尽心机的有说有笑,才使得方静桐眉目间的哀愁渐渐的消隐。失意时不能承受她的眼泪,快乐时也不能让她咬一口肩膊,我能为方静桐做得也只是此时此刻,短暂的欢笑。再多,我给不了,也给不起。



第二十七章



‘有时候,忧愁来自煎熬,煎熬是因为等待,等待则是因为内心蠢蠢欲动。’这句话我一直很喜欢,象诗歌一样朗朗上口又象哲理一样引人共鸣。一个人既然内心不平静,时间就是他最大的敌人,一分钟等于一万年,而一万年太久,需争朝夕。

早上打电话给煜荧,一上来直接了当地问交换生的事情有没有补申请。

煜荧顾左右而言其它,埋怨地说,“你好久都不来学校看我,有这么忙吗!?”

我不去学校的苦水哪能向她倒呀~~ “申请倒底交没有,结果怎么样?”见煜荧转换话题,顿觉不妙,继续追问。

煜荧躲不过去,吞吞吐吐地说,“申请...交了,被…退回来。理由是…是名额已满,过期…不候。”

这对我来说不亚于一个很重的打击,意味着,本可以走捷径,一分不花或少花的事情。现在突然封死,花大把银子补救,很可能换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

“申请是被谁退回的。是怎么退回的?”我得抽丝剥茧问明白呀,也好知道向哪尊菩萨进贡啊。

“苏欣韵…她是意方学院的代表。”一听这个,心说完了。尽管知道苏欣韵品性良正,可是,仍不免觉得她有公报私仇之嫌。到底是谁在跟我不过去!?逼迫我再次面对已经分手却思念在心底蔓延的那个人。

接下来,整个人开始向一种多元化不稳定的病态发展。前一分钟想着自己已经拒绝苏欣韵,再见面除了尴尬还是尴尬,怎好腆着脸求她关照煜荧的事。索性还是自己努力挣钱攒钱再把煜荧送出去。后一分钟又想,去就去呗,就事论事,以学生家长的身份与苏欣韵开诚布公。甚至带点委琐的琢磨,苏欣韵是不是就等着我去求她,好满足自己以雪前耻的目的。自己跟自己心理斗争一天,肯定又否定的象得了强迫症一样,终于说服自己给苏欣韵打电话。为了煜荧,豁出去了,把左脸的面皮贴在右脸上,一边不要脸,一边二皮脸。

刚拿起电话,美美推门进来,吵吵,“烁烁…公司今天有个爆炸性新闻!”

“啊?哪个?“刚打好的腹稿,被搅乱,只希望美美快说快完,再组织一下电话语言。

“方静桐!王宇泽!他俩昨晚…”美美停顿,想勾起我的八卦心。见我表情仍是一滩死水,只得继续说下去,“他俩一起去西餐厅吃饭。”

差一点把王美美轰出去,没事找抽型。谁不吃饭!?人家两人一起吃顿饭怎么了!?王宇泽也邀请我来着,被我婉拒。还好,没去,要不然闲话从二女侍一夫,变调为二女夺一男。

我不会冒然跳出来,立证二人的清白。这种事解释不清,更何况,也没人想听解释,只会把自己听风就是雨的YY无限放大再放大。“同事嘛~~合作伙伴~~之间吃个饭很正常。”明哲保身的同时,总归还是希望能把方静桐摘干净。

美美见我态度中立,识趣的换话题,“你知道,公司女同事怎么说王宇泽?”然后自问自答,“男人中的男人,男人中的楷模。”

WK!那帮花心痴呆的井底蛙,居然爱慕姓王的到这份上,简直糟蹋我偶像星爷的名言。

“嗯!喜欢就好!”我再次中立。

“男人嘛!只不过是一件床上用品,还是易耗的。”美美的话说来说去,归根结底还是会集中到男人身上。她的看法是,男人们除了是消耗品之外,不是没有人情味就是没有情人味。“男人越瘦,床上越象野兽。” 美美神秘兮兮凑近,耳语。

WK!真不知道怎么把这话接下去,是奉迎还是装正派。MD!我怎么总是面临要选择怎么做呢!?

“哎…你别装纯情啊!我不信你现在还是….”‘CN’美美口下留德,没说出来,意思再清楚不过。

我哭笑不得,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回去火星,地球太危险。这里的人淫词秽语不说,还唯恐天下不乱的探听人家房中的隐私之事。

好不容易把王美美哄出去,腹稿被搅和的通通全乱,10分钟也没重组好。这时,手机上来电显示的名字,让我睁大眼睛,恨不得拿个高倍放大镜仔细验证,生怕是两眼混花看错幻像。

“喂…”我有点忐忑,有点迟疑,混着一点点的难以置信。

“喂…”苏欣韵温和的嗓音,让我以为回到从前,只谈性不谈情,以及短暂谈情的日子。“你现在有空吗?嗯…有些事情想对你说…”她平静得象没有从前。

难道我们有第六感应!?都是为交换生的事!?“有空,我也有事跟你说。”没明确事情前,先明确愿意与对方交谈的意向。

“你方便到我朋友的画室来吗,你来过的,还记得吗?”苏欣韵声音没有波澜,似乎料到我有事找她。

“记得。我现在过去,一会儿见。”

“好的,一会儿见。”

放下手机,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当时自己2死了,脑子没转过弯,一门心思认为苏欣韵找我是交换生的事,于是将腹稿确定为一个版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情感使苏欣韵感动我的诚意,讲道理让她明白我的难处 。驾车独自演练一路,发现自己颇具编导演一体化的天赋。左拐右转地找到位于安贞桥附近的画室,停好车,推门而入。一个梳着马尾的女生迎上来,礼貌问我有啥需要,听我说找苏欣韵,连忙说,Lindsay在里面工作室,直走左转第一个门就是。我谢过,迈步直走,走了也就五步,便走不下去了。虚掩门缝里传出苏欣韵和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听声音男人应该在30-35岁年纪,语速很快,节奏感很强的意大利语。意大利语比法语浪漫,法语不管怎么听起来,都带着时刻要咳痰的劲儿,而意大利语是最适合与女人说情话的语言,象优美的散文,婉婉不尽。此时,男人象是在与苏欣韵调情,音调滑头而暧昧。而苏欣韵的意语听起来象音乐一般,融合着丰富的韵律,一句接一句的,时不时穿插着默契愉快的笑声。

残忍!这个词在我脑子里反复翻腾。苏欣韵叫我来,到底为了什么?现场直播的意语男女二重唱,只是为了刺激我吗!?她的声音就象烤肉串的铁钎子,一下子穿透我的脆弱的心脏,然后放在自己的幸福小火苗上慢慢地燎,让你疼的一抽一抽的。我不想呆下去,不想听他们甜蜜,我什么都不想听。扭头,转身,顾不上马尾女生的询问,推门而出,走掉。

太阳的光影将我的脸庞炙烤得有些烫,不得不用手遮阳抵抗顽强的灼光。午后的余热和汽车空调散出的热气蒸腾着笔直的街面,将远处行色匆忙的路人映成弯弯扭扭的影像。路边音像店里不知疲累的音箱传出一支熟悉的旋律,醇净而感动人心的《叶子》,相当之配合我的心情。不止一次猜想,歌者阿桑是站在黑暗的角落里孤独而伤感地吟唱,用淡淡忧伤的沙哑嗓音,肆意撩拨着很多人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且不愿轻易被触碰的那根脆弱心弦。原以为,爱情本来并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三个字,不是我爱你,我恨你,便是算了吧。你好吗?对不起。现在才知道,爱情是风花雪月的事,失意的人是玩不起的。

“煜烁~”苏欣韵的声音。我心里一痛,脚步不由加快,“煜烁…”苏欣韵追上来,挡住去路,“你怎么走了?”

一件宝蓝色的连衣裙超显气质,精细的褶位再配上玫红色的束腰带,更是锦上添花。斜阳余辉映射在苏欣韵纤细的身上,勾勒出镶金似的光边,长长的身影投射到街道上,正象我此时此刻心境一样,从一个大雾弥漫的梦中醒来,看不清轮回深处微妙的抵缠。

“我好象忘了锁车,想回去看看…”自己冷静下来,苏欣韵不是那种无聊的人,用没来由的暧昧刺激我,只是自己过于敏感。

“哦!我跟你一起去。”苏欣韵的笑容,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光华,丝毫没有沾染到一丝尘世的浊气,也没有一毫分手阴影的弥漫。

“不用了。我想起来,锁车了。”有时候装B就像是膝跳反射一样,那么的不由自主。

“那边有一个茶馆,我们去坐坐。”苏欣韵指指不远处。

“好的。”我点头。

茶馆不大,放在角落里几个白色骨瓷熏香炉,微弱烛火蒸腾出精纯的玫瑰花精油。玫瑰香甜的味道使每个坐在这里的人都有舒缓感,闭起眼仿佛是在一个玫瑰园中,就只差轻风拂面了。

“你脖子怎么了?”苏欣韵坐在对面,点了二杯草莓鲜奶冻饮。“一路都低着头,莫非是想捡金子?”

“嗯?”我抬起头又扭开。浪费了苏欣韵的幽默,我真笑不出来。不看苏欣韵的原因很简单,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想念她一万倍,怕眼睛透露出日思夜想的深切,未免让人家觉得腻腻歪歪的,看笑话。

“嗯~我是捡金子专业户。”除了自嘲还能怎样缓解尴尬。别说捡金子,就是捡到银子,我都不用坐在这儿,一筹莫展地求人。

“咱俩谁先说?”特别佩服苏欣韵跟没事人儿似的,不仅不尴尬而且一笑而过的洒脱,反倒将我衬托象是一个遭人抛弃的自怜自怨的小媳妇。中西方‘情感观’的差别如此之大么!?大到双方的表现差之千里!不可能,大家都人,都是女人,我就不信,苏欣韵夜深人静的时候没为分手的事流过泪。

“我先说吧。”求人的事,哪能让被求方先开口,“交换生的事情,煜荧一开始处理得太卤莽,草率放弃学校和学院给的宝贵机会,是她的不对。当然…我的教育也有失误,没尽到家长的责任。前几天,她补交了一份申请,诚恳地希望意方学院再给她一次机会。同样,我也诚恳地请你重新考虑一下她的申请。”我稍微停停,喝一口刚上的冻饮,又凉又甜,可口之余,阵阵的草莓美味,很配合情人交心的甜蜜之情。跟我低三下四求人的无奈的心情满拧,甜蜜不适合现在的氛围,放在一边,不愿再碰。观察苏欣韵的表情后,继续说,“如果学校或学院有其他要求,只要有1%的机会,我会尽100%的努力。”

好半天,苏欣韵都不说话。怎么回事,没听明白,不可能呀,我连愿意掏银子买名额的话都说出来了,还有啥不明白的。“你们…都是这样处理事情的吗?”苏欣韵突然开口,严厉得象审判长审犯人。

觉得苏欣韵反问得不可思议,托人情走后门,不仅中国才有吧,哪个国家都会有呀。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这一套权术的存在,外国贪官难道贪赃枉法的气宇轩昂绅士些,那到要叫国内官员学一学了,怎么样,一边滑稽的倡廉为人民服务,一边堕落地出卖灵魂和良心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力。

“你认为是我退回的申请?” 苏欣韵眼睛直视我,象两泓深邃无比的潭水,那么不可探测。潭水里闪过一道失望之色,和一丝复杂的情绪,“还是认为,因为我们…我和你……我才这么做的?”

我偏开头,不说话,默认。

苏欣韵猛地站起来,‘砰’‘啪’撞得桌上的杯子翻倒,掉到地上四溅崩裂。

苏欣韵怒了!要拂袖而去!正为会谈失败担忧的时候,苏欣韵又坐下了,脸色严峻起来,没有一丝波动,额角却隐隐暴出一道青筋,她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鉴于苏欣韵在气头上,我决定休谈五分钟。招来服务员收拾玻璃杯的碎片,同时,将其他顾客的猎奇之心一个个的鄙视回去,然后,弯下腰看看碎片有没有划伤苏欣韵的小腿和脚。

“看够没有!?”苏欣韵圣洁而冰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坐正身子,开口,“我…”

“你别说话,听我说。”苏欣韵生硬地打断,一连串地说,“与意方学院沟通落实交换生的事情,是我负责,没错。但是我绝不会借工作之便,为自己谋得私利或者打压刁难谁。即使是我的亲妹妹,给过她机会,她放弃了,既成事实,就应该接受。况且,机会对每个人都公平,它不可能停留在那里永远等着谁。煜荧通过这件事,起码亲身体验一个道理,机会不抓住,稍纵即逝。”

苏欣韵一番话,说得我哑口无言,合情合理无话辩驳。但是哲学上‘任何事情都没绝对的事情’,自己仍想做最后一次的努力,“一点转机都没有吗?请你…”

“没有!”苏欣韵斩钉截铁,双眼流灿着冷酷的煞光与寒芒。



第二十八章



随着苏欣韵‘没有’两个字冲口而出,会谈以失败告终。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拍拍屁股走人的卑劣行径,我做不出来。依就保持着与苏欣韵面对面坐着,只是双方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调转开,各自看向别处。一时间静默不语成了我和苏韵之间的主题曲,我将头倚靠住沙发的高背,呆呆地盯着角落里白色骨瓷熏香炉。思维完全发散,不着边际的琢磨,玫瑰花精油的后味怎么和公司洗手间廉价香薰的味道是一样,没准是同一牌子。偶尔偷看一眼苏欣韵,她单手托腮,失神地望向窗外,唇紧抿着,形成唇角微向下垂的一条薄薄直线。这个动作似乎是有话要说,但是却没有说,从克制到无奈。过后,苏欣韵承认,她和我处理事情的方法和对待问题的观念,大相径庭甚至相背。这也许是地域环境、文化习惯的不同所造成,更多的不统一,缘于不熟识对方的思维套路,有不少误区存在。这一重大发现,使她犹豫要不要说出,精心准备一个上午的话。

‘嘀嘀’手机闹钟,提醒我去接EBBA下学。按灭它,心里叹口气,那就这样吧,不要在拖拖拉拉,曲终人散吧。今天过后,我和苏欣韵应该不会再见面,我们可能一直都让彼此失望着...又或许是我让苏欣韵失望着。慢慢站起身,拿起手机,拿过包,见苏欣韵没动静,我轻轻扣扣桌面,准备对她说,我先走了。‘我’字刚出口,苏欣韵转过头来,泪水在细长的睫毛上闪烁,睫毛经不起沉甸甸的积蓄,终于让眼泪悄无声息地掉落,两颗眼泪啪啪直接砸到桌上,开出忧伤浇灌的花朵。我的心为之一震,真的!犹如发生了8级地震,分明听到心墙倒塌的轰鸣。扬起的一片尘土,模糊掉苏欣韵清丽的脸,我困在原地,深信自己被她的眼泪俘虏。

你,我,一坐一站,不在一线。你等我,面对你的我有些怯懦。四方形的窗子里映出我们的影子,孤零单薄,如此无助。你满心委屈,看着我,话藏在心里......

“我…要去接EBBA,你…跟我去吗?”留下她一人,转身走掉,挖个坑把良心埋起来的事我做不到。

“嗯!”苏欣韵想都没想。然后,接过我递来的纸巾,细声道,“谢谢。”

“我把车开过来。你等我一会儿。”让一美女泪奔ing,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苏欣韵愣了一下,马上点点头。她眼里充满了泪水,嘴角却冲我微笑。

我很想抱抱她,吻吻她。吻她的嘴角,温然笑意里噙着的一丝至极的惆怅。

上车时,苏欣韵有一声没一声的低低抽泣,手里的纸巾擦拭微红的鼻头,第一件事仍是永不忘记的系好安全带。一路上,琢磨跟苏欣韵说点什么。‘别哭了!’苍白无力。‘对不起!’于事无补。‘EBBA很想你!’这又关EBBA什么事。‘晚上一起吃饭!’吃完以后呢,从此天涯!前怕狼后怕虎,没有半点以前的胆气,如簧的巧舌好似被狗叼了去。

“喝水么?”找到恰当的语句,哭完之后补补水也是好的。我指指饮料架上的矿泉水,“农夫山泉,有点甜!”

苏欣韵欠欠身,拿过瓶子,拧开封条,喝了几口,递给我。

不能接吻,间接的也算个弥补。接过,咕咚咕咚喝下几口,听见苏欣韵问,“甜么?我怎么没觉得?”

我怔一下,差点把喝下的水聚成血喷出来。农夫山泉当年打入京城市场的广告语风靡一时,人人喝之前,都要说上一句‘农夫山泉,有点甜!’

苏欣韵没听过广告语情有可原,可也未免太实在了吧!不对,应该说,外国人普通实在,他们相比中国人的含蓄,假正经,说东击西,要质朴千倍万倍。他们脑子里转得弯明显比中国人少,现在会转弯了是被中国人教育的,因为中国人‘小聪明’不得以老外们首先在海关就制定各种条例限制中国人‘聪明才智’的发挥。

“给你讲个笑话…” 我扭过头,苏欣韵虽然不解也点点头。“L先生去参加一对年轻人的婚礼,他很有礼貌地赞美新娘漂亮。一旁的新郎立即代表新娘表示感谢,“哪里哪里”。 L先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以为未说到地方,便再说,“头发、眉毛、眼睛、耳朵、鼻子、嘴都很漂亮!” ”

苏欣韵乐了一下,但是马上收敛住,“L先生是外国人,对吗?”

坏了!这个实在的姑娘怎么又变得比猴还精!玩起脑筋急转弯了!“我…我没那个意思?”连忙解释,怕再次惹怒苏欣韵

“那个!?是哪个意思?”

“那个不是那个意思,也没那个意思…”

“到底哪个意思?”

“哪个都不哪个,说不上是哪个,哪个都不是那个的意思。”我准备绕晕这个外国人。

苏欣韵似乎真晕了,手撑住头,手肘架在车窗,看向窗外。

后悔得想抽自己一巴掌,没事瞎掰什么,挑这种中西语言差异的笑话。你就直接告诉苏欣韵,那是广告词不就完了吗!真有心,在一头猪身上撞死算了!当然,撞之前,我会询问猪的那个意思。

“煜烁~~

“嗯~~

“你希望我留下吗?”苏欣韵转过头,眼眸是至纯至纯的黑色,好像黑色水晶一般,里面有一种让人难以察觉的期盼,“你那天的话我考虑了很久…我一直想问问,你,希望我,留下吗?”

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便被苏欣韵切入情感话题,我双手扶住方向盘,目视前方。心里默默哀叹,文化思维差异冒出来了。我婉转的说分手是给双方留面子,避免冲突尴尬,这也是中国人的传统风格,而受西方教育长大的苏欣韵,居然按着我说的‘我们再考虑考虑’,真的回去考虑了。

“我…”等绿灯时,我侧过头。苏欣韵眸里的期盼,如潮水般连天涌来,一浪紧过一浪,慢慢将我淹没,慢慢让我窒息。‘希望’二个字在嘴里打转,被我用牙紧紧咬住。“你想留下吗?”吸一口气,把问话送回去。

对不起,亲爱的。那二个字我不能说,非要说,也是希望你自己考虑清楚。不是我希望你留下,而是,你想要留下来。不怕你说我,心狠,不愿负责任。只有你想,你愿意,这样将来,遇到不如意,磕磕绊绊,你才不会后悔!

苏欣韵不语,美目传怨、秀眉凝愁,似乎看透我心底的苦奈低语。她收回目光,再次看向窗外。

再次陷入沉默,彻彻底底的,拧开FM90,由它喧嚣一路到国际学校。门口等了半小时,未见EBBA的小影子,才又听见苏欣韵说话,“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嗯”我正有此意。

“张老师…”EBBA的老师,向门口走来,我急忙迎上去。“EBBA…他…”

“陈友柏的姑姑…”张老师认识我,“他在里面,你跟我来。”她走了二步,回过头,看着苏欣韵,疑惑问,“这位是?”

“我是友柏的阿姨,从外地专程来看他。”苏欣韵反应很快。外地,专程,四个字不好让张老师拒绝。

“哦~~”张老师放下警惕,走了二步,又回过头来,“我说友柏长得这么俊呢!原来,他的姑姑和阿姨都不是难看的人!”

囧!!张老师有点不着调。我心急如焚,她跟我唠家常,还把EBBA说得好象是我和苏欣韵生的!再说,姑姑和姨姨也不是一条支系上的亲属啊。

“呵呵~~友柏长得俊,全是他父母的功劳呢。”苏欣韵接过话,“友柏在我见过的小孩子里算是很乖、很听话的。”头一次发现苏欣韵居然还擅长胡同里家庭主妇们的家长里短。

“友柏…乖!?”张老师显然不同意这个说法,“他…”

EBBA!!”我大叫一声,冲向教室门口。一天不见,EBBA是不是去参加星球大战第七部电影拍摄了!?头发撮撮都髭着,额头有凝固的血嘎巴儿,身上土多得象个出土文物。最可气,不知谁把‘本人老幼不宜’中的‘老幼’用粉笔画脏,变成‘本人不宜’。

dudu.EBBA见到亲人,眼泪汪汪地扑过来,搂住我的脖子,嚎啕大哭。

这一刻,我可了解当妈的是啥心情了。就象尖利的小刀子,一刀刀的剜掉我的心头肉,那叫一个疼啊!恨不得,抓住打我们家孩子的人,就地正法。

EBBA眼泪珠子成串成串地往下掉,边哭边喊,“妈…咪…妈…咪…我…要…妈咪…”WK!哭得我的心都碎了,哭得我触景生情,也想找妈咪,离开好几年,她还好么!不知不觉中鼻子发酸,湿了眼眶。

张老师见姑侄哭成一团,有点发懵,还好有一个清醒的阿姨在,连忙讲述了星球大战的始末。小强,喜欢撺掇EBBA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小女孩ELLY,可是ELLY喜欢EBBA。小强气不过,先是弄脏EBBA的衣服,后又打破EBBA额头。EBBA自卫还击,打伤小强鼻子,吓哭ELLY。还好,小孩子力气不大,都只是擦破皮。小强和ELLY分别被家长接走,剩下EBBA孤零零。

我忙着给EBBA擦眼泪,抹鼻涕,掸土,顾不上和张老师搭话,她好象也不用我搭话。苏老师全权处理完成了与张老师的交谈,和星球大战的善后工作。出校门时,张老师一个劲儿夸赞苏欣韵,善解人意,漂亮。没准在她心里,这个阿姨比那个姑姑要靠谱些,家长里能多几个象阿姨这样的人,她的工作会轻松些。有一点,张老师搞错了,苏欣韵不是漂亮而是美丽。在女人身上,漂亮和美丽是有区别的,漂亮更多的是与生俱来,是天赋遗传。美丽却还需要有后天的因素,比如,言谈举止的从容优雅,待人接物的得体大方。

苏欣韵坐在volvo后座,抱着小战士EBBA,细声细语地哄着,单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小战士打完仗,哭闹完,偎在柔软母性的怀里,偶尔抽噎一二声,慢慢睡着。

“破学校!赶明不送EBBA来了。”我小声嘟嚷。

“孩子们之间的小争执,正常不过。让他们自行解决就好。”苏欣韵耳尖,听见了。

“自行解决!?用武力!”

“武力不提倡。但是大人不应该过多干预,大人一插手,事情就变了味,没事也变成有事。”苏欣韵压低声音,怕吵醒小战士,“你不送EBBA去学校,应该问问他想不想去啊!”

“还用问吗!?他吃什么还得听我的呢!我要是他,肯定也不想去。”

“煜烁~~”苏欣韵少有的语重心长的语气,“我们应该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去爱孩子。任何时候都不要想当然,也许你觉得你的想法百分百正确,可是你不能强加给别人,因为别人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学会尊重对方,倾听对方意见,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才可能更加正确和有意义。”

苏欣韵一席话,寓意深刻,似乎在特指什么。从后视镜里望去,苏欣韵低着头,擦拭EBBA衣服上的脏渍。调转目光继续盯着路况,又听见苏欣韵缓慢而沉静地说,“那天晚上…你用你的想法决定了一切,完全没有听我想法的概念。只有今天…在我逼迫下…才问出一句,你想留下来吗?”

我几乎僵直地盯着前方车子忽亮忽灭的红色尾灯,不敢再从后视镜里去看那双失望无奈的眼睛。

“煜烁,我回意大利的日子提前了…就在这个月底。希望你再仔细想想,下周末美院有郊游活动,如果你能来,请给我一个答案。”

一脚刹车,将volvo跺在三环拥挤的主路上,不理会后面车辆嘶吼愤怒的喇叭声。我转过身,如墨般的乌黑眸子里叠合着我清亮的头像,如状阔平静的原野一样的表情,所有浅藏的悲欢离合,都还鲜活。



第二十九章



离郊游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内心抗拒、犹豫着,我知道,这是一种期待。期待与苏欣韵见面,又怕见面后,徘徊在一念之间的去与留。我痛恨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犹豫?是放不下还是不敢去面对会发生的一切?如果...如果我真要顺其自然,再怎样哀怨和期待都是枉然。

然而,我做的每一件事无不是要赴约的笃定。带着EBBA和煜荧去户外用品店,购买宿营野外的必需品。如睡袋,防潮垫,价格合理的话,租或买顶帐篷。我对煜荧没有苛责,年轻人,允许犯错误,即便这个错误无法弥补,但是她无需向我道歉,因为她心里一定比我还难过,自责和内疚。什么样的经济基础决定什么样的上层建筑,书本里难懂生涩的名词,通俗点,只有有了一定的经济和物质基础,才谈的上精神层面的追求。再通俗点,有没有钱,会影响你对生活的态度,让你对同一件事产生不同的认识。如果煜荧和我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她十几岁就会被送到先进资本主义国度里,接受并熏陶国际化的教育和生活,优越于或较早于同龄人,认知世界,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再怎么也不用我无能为力的徒劳。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伟大,我只是倾尽所有地偿还,家族对一个没有任何过错的孩子,20年的漠不关心和冷淡。

煜荧,是善良清澈的孩子。EBBA,最简单可爱的孩子。她们对对方的喜爱,亲切和接纳,是发自内心的,打消掉我曾为一对小姑侄互相抵触的担心。煜荧将一副滑雪防风墨镜,罩在EBBA眼上,也许是墨镜厚大,又或许失去光明,EBBA滑稽地仰着头,张着小手,摸索着四周,嘴里喊着,“小dudu…小dudu…”

煜荧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我忍着笑,走过去,拉下墨镜,“dudu…小dudu坏!”EBBA扁着小嘴告状,“她…给我戴大墨镜…我…看不见…”

“你喜欢戴这个墨镜吗?”我蹲下身子,问EBBA

EBBA想想,摇摇头。

“不喜欢戴,就直接告诉小dudu…好吗?但是…要有礼貌。”我亲亲EBBA的额头。

EBBA很听话,跑到煜荧身边,面对面的‘谈判’,渐渐变成嘀嘀咕咕的耳语。最后,煜荧抱住EBBA,两人头抵头笑得欢快灿烂。

苏欣韵的话,我听进去了,尝试用一种新模式与EBBA相处。我问他还想不想去学校,EBBA肯定回答,想去。还说,他不怕小强,也不讨厌小强,他们是好朋友。言语间颇有一种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大气。我换下车里灌录着我爱北京天..门,爱我中华,我和我的祖国的CD,换上EBBA喜欢听的儿歌。之前做法很武断,每天在车上,自认为是浅移默化的,对EBBA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后来无意看到EBBA的护照,才知道,人家户口落在英国,那才是他应该热爱的祖国。有一项本质改变得到EBBA的认同,以前一直由我隔三差五记录EBBA在北京的生活,改由EBBA按着自己的想法天天写。看见他日记里稚嫩地抒写I love dudu. She is the best dudu in the world …这会让你觉得,纸上每多一抹清澈纯真的色彩,你的由衷欢乐都是难以形容的!

出游当日,我按着行进说明,和EBBA提前1小时到达灵山中心景区—灵云彩屋,很多户外爱好者都会选择从此向山顶进发。美院的学生会玩,也懂如何玩。他们挑的灵山,主峰海拔2303米,号称北京的‘屋脊’。 高山草甸蔓延在整个山顶,花样繁多的山野花卉、葱翠的灌木丛、一群群的牛羊、高耸挺拔的白桦树林和松树林交相辉映。当你身处如此一个绿色清凉的环境,尽可充分享受大自然的赐予。

选了一块地势平缓背风的坡地支帐蓬,耳朵里塞着耳机,灵魂和意识都沉浸在萨顶顶的清透美幻万物生的曲调里面。最近一段时间,怀疑自己提前进入了更年期,心烦,情绪不稳定,易激动,和原先的镇定从容简直大相径庭。心烦就找得静心的方法,前阵子考虑要不要找大悲咒来听听,不经意间听到抒怀清澈,带有无限伸展魔力的音乐。没想到超越了语言的藩篱以后,音乐可以更加朴素纯粹,于是我便热衷萨顶顶的歌到欲罢不能。

戴着红色棒球帽,穿着红色冲锋衣的EBBA,象福娃欢欢一样,穿梭在绿草如茵的绿毯上,撒欢地追逐着离群的小羊羔。羊羔受惊过度,一个站不稳,栽倒在地。EBBA停住,蹲在旁边,好奇地看。小羊哆嗦着复又站起,EBBA凑近,要摸它的时候,被我喊住,“EBBA,看,小姑姑…”

“小dudu~~~EBBA注意力转移,转身向煜荧所在的花花绿绿的队伍跑去。

发现自己在关键时刻,异常能装大尾巴狼。明明想在二、三十人中搜索苏欣韵的身影,却偏偏背过身继续摆弄帐蓬。

HI~~”肩被轻拍了一下。

心脏猛然一紧,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见到也戴红色棒球帽,穿红色冲锋衣,和EBBA好似亲子装的苏欣韵。“你好,苏老师。”我中规中矩地打招呼,身边就站着煜荧,不能让她看出什么。

“叫我欣韵或Lindsay,不是在学校,放轻松,好吗?”苏欣韵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年轻青春的一张脸,就像一首带露的诗,充满活力,写满纯真,怎么看都是一种洁净的美。

“嗯~~~~”明白话外意,苏欣韵轻易地看出了我的紧张。

EBBA,小姑姑,带你去摘花,做个花环,好不好?”EBBA一百个乐意,拽着煜荧的手,屁颠颠地跟着。

“你一个人搭的?”苏欣韵指着深蓝色的帐蓬,有点吃惊,有点赞许。

“是啊!”我点头,自豪。想当年,和几个哥哥出去露营,他们搭的帐蓬全都比不上我的快而牢固。也许苏欣韵会有求于我啊!可是当苏欣韵卸掉肩上约50升的背包时,觉得自己的自豪未免早了点。她的装备有高山冲顶的帐蓬,睡袋,登山杖,安全绳索,还有功能手表、GPS,水壶乃至用于夜间活动戴在头上的灯具,一水儿都是著名户外品牌TNF。苏欣韵要去攀登珠穆朗玛么!?装备精良细致得让人乍舌,,预备登顶点燃。

“要帮忙吗?”苏欣韵展开双人帐蓬时我走过去。

苏欣韵回过头,用下巴指指深蓝色帐蓬“用时多久?”

30分钟吧!”我多说了点。

“我最多用20分钟,你信吗?”苏欣韵挑挑眉,故意挑畔。

“信!信!我信!!”若是叫板说不信,我敢保证,苏欣韵会让我把帐蓬拆了,重架,跟她比赛。

“没意思…你要说不信…咱俩就可以比比了…”苏欣韵噘噘嘴,一副鄙视我的样子。

“我真的信呀~看你的装备,就是户外爱好者,搭帐蓬还不是小菜一碟呀~~”此话有吹捧之嫌,我真是不想再搭一遍了。

“苏老师~~我跟你比~~WK!哪一个?不要命了!!苏欣韵说20分钟那是谦虚,看她的架势10分钟就能搞定。

“麻烦您帮计下时。” 不要命的勇士派任务给我。黑T恤上画着一个白骷髅头,一条又脏又皱大窟窿小眼,裆还直往下掉的牛仔裤,头上罩着一顶快遮住眼睛的褐色毛线帽子。这人到底是冷是热啊!估摸是艺术设计系的,透着一股另类和前卫的风味。

dudu~~EBBA突然跑回来,帽沿一圈是用山花野草编织成的小花环,“dudu…为什么不爬山?”

“我也不知道呀…你去问Auntie好不好?”把花环王子推到苏欣韵面前。

苏欣韵为难地皱皱眉,转过头,问,“小伟,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与此同时,周围的几张嘴也在问小伟,什么时候开始?

哎哟喂!真人不露相!原来勇士是活动的组织者。小伟跳上一块小土坡,四下看看人马安营扎寨情况,又看看手表,然后,双手在嘴上圈成喇叭状,发布号令,“大家听好,半小时以后出发。”

WK!时间紧迫!我得赶紧去找煜荧,强烈要求编入苏欣韵和小伟的一组。一个能攀珠峰,一个是领袖,这对我和EBBA老幼组合是极高生命系数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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