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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草原——祁连之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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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肃省的肃南裕固族自治县有一个很独特的现象:在行政管理上,县和乡之间还有一层“区”的设置,如“马蹄区”、“明花区”等,这是因为肃南县是由彼此互不相连的几块区域组成的——地理学上称之为“飞地”。本文介绍的皇城就是这样一个行政区。



  皇城区位于祁连山东段冷龙岭北坡,南与青海省门源回族自治县毗邻,北接永昌、武威县,东连天祝藏族自治县,西靠山丹军马场。东西长95公里,南北宽72公里,总面积3725平方公里,海拔在2500米到4500米之间。境内大部分地域属湿润山地草原气候。



  站在皇城草原南望,冷龙岭主峰白雪皑皑、肃穆庄严,一派神圣不可侵凌的气势,雪山融化的雪水汇成东大河(皇城河)、西营河等河流流过皇城草原,养育着这里的人民和牛羊,滋润着这块美丽而肥沃的土地。







皇城故址

 

  皇城一带,历史上与山丹军马场的前身——大马营草滩同属一体,清末民初,政局动荡,逐渐形成周边民众迁入定居的局面,成为回族、藏族聚居区。1949年设皇城乡人民政府,属青海省辖。1952年经当时的政务院批准,始将皇城滩及周围的马营沟、黑土洼划归地方。1959年甘青边界调整时,划归甘肃省肃南县管辖。据1990年的统计,皇城区有1410户7408人,其中裕固族1486人,藏族2037人,回族193人,汉族3530人,其他民族162人。



皇城北城(在河边,坍塌严重)



  裕固人历史上与藏族缘远流长,许多裕固族牧民家族中都有藏族血缘,这两个民族的生活习惯,宗教信仰也大致相同。在藏区广为流行的插箭祭山神一类的活动在皇城也有流传——在祁连山下的夏季牧场,在一座当地人称为百旗(音)山的山峰顶部,有一座“峨博”,同藏区的插箭垛一样,箭杆林立,经幡缭绕。每年在一定的日子周围的人们都上到山顶去参加祭祀活动,但这里的人们的宗教意识显然较淡,远没有藏区人们的那种极端的虔诚与投入。



  与此形成鲜明比照的是在皇城区东滩乡皇城河边的一座清真寺。虽然皇城的回族人数只占总人数的百分之二,但这座清真寺居然像模像样,赫然矗立在草原上,显得十分醒目。

  在皇城滩北部,皇城河东边的草滩上,有一处古城迹址,这就是“皇城故址”。皇城区及皇城滩皆因其而名。



  据《永昌县志》记载,这里原是元朝永昌王官殿,元至元年间(1335-1340)永昌王迁都今永昌县,此城遂成避暑行官,现遗址存南北二城、南城稍小较巍峨,北城较大,但坍塌较严重。二城相距200米,皆坐北向南,夯土板筑而成。

  南城东西长320米,南北宽300米。城防结构颇复杂。门开南垣正中,城垣四周每边筑有圆形土墩5座,墩距约50米,城四角亦有圆形角墩各一。城周设护城河两道,外河宽9米,内河宽10米,河岸呈凹凸相吻之齿状,为护城河之所罕见。而圆形角墩亦为少有,体现出迥异于汉族传统文化的审美情趣。


皇城南城


  城内北端有一建筑物台基、平面呈“工”字形,残高1米。曾出土有红、绿琉璃瓦、瓦档、鸱吻及瓷器等残片。

  旷大的城内及护城河壕沟里草长没膝,走在城内不时可见砖瓦碎片,许多砖块的棱角已变得浑圆,可想而知废城为桑年代之久远。

  站在城北的草滩上南望,浑圆的角墩在祁连雪峰的衬映下楚楚动人,那被风蚀了的曾经高大而巍峨的残墙断垣长满了青草,仿佛极尽全力地想把自己隐入那芳草连天的皇城草原之中。










 

大搬迁——移民的皇城

 

  裕固族的皇城区是一个移民区。在这里你若想了解皇城的古迹、历史等,很难有人回答得上,在最新出版的《肃南裕固族自治县志》成书以前,若想了解皇城的历史,只有去相邻的县去查找资料。原来1958年,青海省祁连县的牧民与肃南县的牧民为草原放牧曾发生过一次打架斗殴,。后来甘青两省经过协商解决了纠纷。今天皇城区的居民就是在解决这次纠纷的过程中及以后,从肃南县各地及武威等地搬迁来的。关于这次搬迁,却是一个历史性的错误,现将《肃南县志》之附录十二《一九五九年大搬迁纪实》全文摘引如下:

 1959年,因甘肃省和青海省草原边界问题,引起肃南县全境大搬迁,给群众生产和生活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1958年6月到7月间,青海省祁连县大批牲畜越过黑河,进入肃南县境内的鞭麻沟、大泉垴一带草原放牧,同时,青海省天峻县向托勒草原移民进入大量牲畜放牧引起了双方牧民打架斗殴。

  1958年10月,甘、青两省召开协商会,共同协商解决的办法,但会议未达成协议。在这次会议上甘肃省提出了解决这一地区问题的三个方案。即:一是把肃南县移交给青海省管辖;二是肃南县搬迁至甘南州;三是肃南县搬迁至皇城滩。三个方案的第一方案青海拒绝接受,第二方案路途遥远损失大。甘肃省委决定执行搬迁皇城的第三方案。于是肃南县开始全境(除明花区不动)大搬迁。

  张掖地委于1958年12月30日发出《关于解决与青海边界问题的安排和有关问题的请示报告》,在上报省委的同时下发肃南县委。《报告》对肃南新迁地区作了规划安排:将天祝县哈溪区四个乡和祁连区全部以及由青海交还甘肃的皇城滩、永昌县西河人民公社(包括新城子乡、南坝乡、红山窑乡、水泉子乡);山丹县老君乡和陈户、新河乡部分地区作为肃南县自治的基本区域,并明确指示肃南县领导机关迁皇城滩。肃南县委根据《报告》精神,制定了搬迁方案:按新规划地域肃南县有四个公社(除明花区)及国营牧场、鹿畜试验场共搬迁群众1261户6568人,各类牲畜24·3万头(只),搬迁分三批,第一批2月开始,搬出牲畜1·2万头(只);第二批5月下旬,搬出牲畜20万头(只);第三批7月底结束。县委成立了搬迁指挥部并设立办公室,驻新城子。搬迁资金预算146307元,并规定了搬迁路线、形式等,要求以大批判为动力,以“蛇脱皮”为形式,以红军长征的精神宣传、组织群众。千里跋涉,困难重重,搬迁需经六条大河流,穿行数百华里农田。搬迁进入高潮,。敬爱的亲自指示甘肃省立即停止肃南大搬迁,重新解决问题。肃南县于1959年6月8日,召开电话会议,宣布停止搬迁。



  这次全县大搬迁从1959年6月开始,到1962年终止,历时4年,、经济及群众生活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一是干扰了党的民族区域自治政策的贯彻落实,打乱了肃南县的行政区划,从肃南境内划出托勒、八字墩、友爱约5000平方公里的大片草原,只划入了皇城滩1300平方公里的草原。二是插花了社队,打乱了畜群,搬迁群众及畜群活动在650公里的路途上,分散了群众家庭,形成了两头户;畜群结构失调,公母比例悬殊,为今后畜牧业生产发展制造了困难。三是往返搬迁,经济损失严重,在群众搬迁的同时,县级机关也从红湾寺迁至皇城,后又从皇城迁往红湾寺,不仅财产损失大、花费多,人们的精神也受到较大的影响。

  在历时4年的搬迁中,正遇三年严重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全县减少各类牲畜4万多头(只),群众减少收入及损失生活资料约175万元,花费搬迁费约165万元,大迁徙途中死亡人口13人(大人2人,小孩11人)。搬迁造成的后患至1988年才得到基本解决。

  这次全县大迁徙的历史教训是深刻的,应当永远记取。

  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移民做为一种生存手段不可避免,但是移民于一个地区的历史、文化延续方面却有着不可低估的割断的副作用,好在今天我们可通过地方志去了解一些历史事件。然而,一些民间故事、历史传说则难觅踪影了。

,县志中的“在历时4年的搬迁中,正遇三年严重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其实是文过饰非、春秋笔法——已有许多资料证明所谓“三年自然灾害”,就是不折不扣的人祸!

从这篇文字中还可读出地方政府在处理整个事件过程中的轻率与失职,“以大批判为动力”,“蛇脱皮”,。整个事件过程真正像演出的一场闹剧……

掩卷长思。有史以来,为政者最糗的行政莫过于此——我想。





皇城滩上的冬圈

 

  裕固人称冬圈的地方,实际也就是他们在定居点的家,有正式修建的房舍,还通了电。家中有家俱、电器,房屋则堂屋、厢房、伙房一应俱全,院落外有围墙,人居住的院落一侧建有能遮风避雨的牛、羊圈……总之,从任何意义上讲这里都是名副其实的“家”。



发源于冷龙岭铁矿沟的东大河又称为皇城河,它流经皇城境内的长度为65.8公里,皇城河的中、下游流经的宽阔的草原,即为皇城滩,这里因地势低,灌溉方便,而发育了农业。整个皇城区乃致于全肃南县仅有的两个纯农业村庄就座落在这里,牧业村的冬圈也大多在这片滩上。


妇女马上笑

颜如赪玉盘

翻飞射鸟兽

花月醉雕鞍

——唐•李白



兰福财是皇城区东滩乡营盘村的裕固族牧民,今年60岁了。他的妻子是武威人,满族,叫李凤莲。他们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全家有350只羊,80头牛。这里的裕固族,一般都有汉族式的姓名。在东滩乡,除了姓兰的,还有姓安的也是大姓。

  每年农历五月下旬,牛、羊开始去夏季牧场,农历九月中旬回到冬场——家院附近的草场上。在夏、冬牧场之间,还有春秋场过渡,一般在秋场大约放牧两月左右。



  夏季,兰福财的儿子、儿媳、未出嫁的小女儿都赶着畜群去祁连山里的夏季牧场放牧,家里就只剩下老两口和小孙子。夏季牧场的牧人们要购置生活用品、蔬菜时,得骑马或骑摩托车(皇城的牧人们80%家里都有摩托车)去东滩乡或区上。这段路程一般都有20-30公里远。天气晴朗时大家都宁愿骑摩托——毕竟比骑马快而且方便得多,山里雨多路滑,阴雨连天是常有的事,这时就只能骑马了。



  儿女们在夏季牧场,兰福财老两口“驻守”在“大本营”,做后勤、带孙子,乘农闲时机,请来了附近农村的一伙农民,帮忙修筑院墙,按工计酬,还得管饭,老两口忙得不亦乐乎。

晚上,通过架设在屋顶的卫星电视天线可收看电视节目——兰福财一家的生活真令人羡慕不已。

皇城滩的南边,祁连山脚附近,皇城河流经一片怪石险滩,这堆怪石最窄之处不过3米,这里架了一座水泥桥,当地叫它“双石桥”。桥虽不大,但桥下却有十多米深。桥周围奇石嶙峋,石头表面生长着野花和苔藓。狭窄的河道中间竟有一块一幢房屋大小的巨石,巨石间1-2米宽的隙中清澈的河水翻腾着、咆哮着夺路而出。激流撞击着石壁发出巨大声响,远远就可听到,人站在岸边突兀的巨石上探身俯首,无不战战兢兢。



  双石桥一带是秋季牧场,一般阳历8月中旬开始有大量的牧民帐篷和畜群在此驻扎放牧。这里,冷龙岭的雪峰历历在目,高山草场风景秀丽,河谷宽阔而多岔,是典型的祁连牧场。

  阴雨天,所有山峰的顶部全为云雾所遮盖,牧人们骑着马在草滩上放牧、游弋,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马身上蒸腾出缕缕热气,牛羊在草原上冒着雨静静地吃草、反刍……


  双石桥的南边,河谷一分为三,伸向多皱摺的祁连山深处,左边的一支流过的那条山谷叫“老虎沟”,沟里有几座帐篷,那是裕固人的夏季牧场。

 



麻丁措的新家

 

  双石桥一带是一片春——秋季牧场,麻丁措家的春季牧场就在这里,我走进她的帐房时,她正忙着一些家务,见来了客人,同所有牧人一样,麻丁招呼我进帐、坐下,然后开始烧了奶茶请我喝——在草原上,你只要去一家帐房,主人定会马上开始往炉子中添加牛粪烧奶茶,做为贸然造访的客人,你是无法拒绍这种礼节和习俗的。其实不仅是如我一般的外人,就是牧人们之间互相去别人的帐房也是必喝奶茶的,这在许多从农区来的人们看来很不可思议——一位裕固大婶笑着告诉我:武威一带的人们说:裕固人一天到晚就会“咕噜噜,咕噜噜地喝奶茶……”联想到自己所见,我不觉也笑了起来,可是不知不觉中那一碗碗的奶茶居然也喝得习惯了,这就叫入乡随俗吧。


2007年12月,在兰海军的婚礼上,前来贺喜的麻丁措。


  我慢慢同麻丁聊了起来,原来她是藏族,去年冬天才从青海门源东川乡的娘家嫁到皇城来的,这是一个新家庭。

  上午,丈夫赶了羊群去放牧,麻丁把丈夫的姑姑从附近的帐房请了来教自已做酸奶——新媳妇在皇城草原的第一个夏天,许多家务还不熟练。生活本身就是在这种由生疏到熟练、由青年到老年的过程中经年累月地演变着、进行着的。草原的故事也就随着一岁一枯荣的芳草,一页页地翻过去……

  中午,麻丁的丈夫郭雄伟赶着羊回到帐房附近,一见面,我们都认识——昨天祭峨博时见过的。妻子要去河里背水,新婚燕尔的他本来心痛媳妇想去亲自背,却又碍于我和其他几位亲邻在场,只有“狠心”让麻丁去了,但个中微妙一经我“戳破”,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中午,来了两个收购牛、羊绒毛的商贩,郭雄伟先带着商贩们仔细看了一下货,然后撇下两个商贩,坐在帐房门口捻了一点牛毛做线,用心地将三根筷子粗的编结好的牛毛绳缝在一起——那是在做马缰绳。我问他这种针线活为什么不叫女人做呢?他说这类活大都是男人做的,看来做个牧人除了会干放牧、抓牛这类重体力活外还必须“心灵手巧”。两个被“晾”在一边的商贩不时催促他:“说”,“说一下,小郭”——那是让他报牛羊毛的价格呢。他却不慌不忙地要商贩们先报价,双方一时僵住……



  麻丁背水回来,去姑姑的帐房借了根缝被子的针,换了一顶花遮阳帽,在帐房门口的一片干净草地上缝拆洗过的被子。

  郭雄伟与商贩们仍相持不下。上午我曾问过他和麻丁相识的故事,当时,麻丁捂了脸笑着跑了出去,此刻我又问他这个问题,他才慢慢地说:96年随舅舅去青海贩卖商品,借宿在麻丁家,得以认识了麻丁,“我问了她,她同意了……后来回到皇城她写了一封信给我,我也回了信,就这样……再后来请我舅舅去给她们家大人说了……去年11月就结了婚”。我又问麻丁:“是你先写的信吗?”她羞涩地低了头,肯定了我的问题。



  说到牧人们老了以后的生活问题,大婶说:牧人们老了自然也再无法放牧,但牛、羊的份额仍有老人的,一般是儿子代老人放牧,按牛羊的一定数目将卖畜产品的钱交给老人,由老人支配使用。如果和儿子分家另过,畜群一般也是儿子代放——这其中有经济关系的制约:不善待老人首先从经济上畜群数目少收入自然也少,其次,。如此一来牧人的晚年倒也其乐融融,我就见了好几位老人终日无所事事,有的带带孙子、骑着马各个帐房串门,有些嗜酒的老人,一天到晚醉醺醺的……

  看来对牧民来讲,有一群属干自已的牛、羊、要远比存一笔钱可靠多了!




春季的祭祀

 

 

   地势高,气候寒冷的祁连山里,季节的概念远非中原一带所比——都农历五月中旬了,牧人们还大都待在春季牧场呢。

  “峨博”是蒙古语,意思是“神居住的地方”,除了裕固族,在祁连山里还有一些地方的农牧民(如生活在大通河下游沿岸的土族)也使用这个词来定义祭祀神灵的活动。这本是一种原始宗教,现在在藏区仍十分流行,裕固人既然与藏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然也信奉这种原始宗教。



  农历五月十五日,是皇城的裕固人祭“峨博”的日子,在一座还保存了一些松林的小山包上,向阳村和皇城村的裕固人近年才搭起了一座“峨博”,“峨博”用圆木围成,里面装满了历年祭祀时放进去的“箭杆”(专用祭品,状同弓箭但大得多——长约两米,以木棍削制并彩绘而成)和许多代表吉祥如意的白色石子,还挂满了牧人们敬树的哈达。“峨博”旁,建有用来点燃的柏枝、酥油、青稞的“煨桑台”。

  据皇城村的白村长介绍说,这座“峨博”才设立了三、四年,这使我有些不解:,可是为什么在政府恢复了宗教信仰的七十年代末,许多地区都重新建庙寺的时候没有设立祭峨博的仪规呢?带着这个问题,我请教了几位上了年纪的裕固人。他们说:,关键在于皇城一带的裕固人一直对皇城草原缺乏认同感——大家都是58年自肃南县的老家搬来的,这里的风俗、山、水、都不了解,总认为自已的故乡不在此,而设立峨博祭山神,是十分慎重的事。直到近年,大家才逐渐安下心。一位上了年纪的裕固人动情地说:“我们一直想回去,直到最近几年,一方面生活好了,另一方面也确实回不去了——草原都划分承包给个人了,回去没有牧场怎能生活?”

祭峨博时的煨桑


  既然已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近四十年,许多牧人来时还是小孩,如今都当上祖父了,对皇城这片养育了自已一生的土地,裕固人逐渐产生了感情,峨博的设立,正是从感情上认同皇城的某种标志。

  几位老人还向我详细地介绍了设峨博的过程:先拍了一些山峰的照片,然后带了照片上青海塔尔寺请活佛选定……峨博除了地面上的设置以外,地下还埋有许多宝物,以敬献山神。

  五月十四日,两个村里的村长和一些热心的村民,请来了本地一位“阿肯” (藏语:僧人),这位“阿肯” 姓贺,裕固族,早年曾出家在肃南某寺院,后来还了俗。今年已70多岁的贺师傅腿脚不方便,他在皇城区上安了家,现家中有妻子和四个孩子,如果按佛门规矩的话,贺师傅也就算是一位居士吧,但裕固牧人们坚持认为贺师傅就是“阿肯”。他们牵着马把贺师傅从几十里外请上山来主持祭峨博,态度十分诚恳。在贺师傅的主持下,大家忙着准备次日的祭祀供品:用青稞炒面和了面团捏成佛塔、十二生肖,及天上、地下、地上的各九种动物,还有人,等等。捏好的供品再粘上用酥油捏的小片,并以各色布料做成衣饰点缀,摆满了几案。



  峨博旁的山脊上,扎了一座白布帐房,贺师博和几位热心的裕固人晚上就在那里过夜,直到明天仪式结束。

  五月十五日,清晨6:00裕固牧民兰天明就起床了,他要提前去祭峨博的山上给大家烧茶。在兰天明春季牧场围栏外的小路上不时有牧人们骑摩托或骑马匆匆赶往山上,山上贺师傅也已早早起来,坐在帐房中念经——在整个祭祀活动过程中他要一直不停地念下去。


参加节庆活动时,皇城的裕固族牧民大都会身着民族服装


  牧人们来到山上,将自带的供品——柏枝、五谷、奶、白酒、冰糖、红枣、酥油、炒面等等凡牧人生活中常吃的食物,撒向煨桑台,白村长也将昨天和贺师傅一道捏的供品置于煨桑的火中,熊熊的烈焰裹着白烟升上天空,空气中弥漫着食品和柏枝燃烧的特殊气味。同时,男女老少一起顺时针方向挠着煨桑台旋转,紧接着男人们骑上马开始绕着峨博、煨桑台及贺师傅的帐房转圈,并用藏语高喊“拉甲罗!拉甲罗!”(战无不胜的神)妇女们笑着,喊着,祭峨博的仪式在充满了欢乐和轻松的气氛中达到高潮……祭祀完毕,大家习地而卧,吃着自带的干粮,喝着兰天明烧的奶茶。和煦的阳光照着山岭上的这群欢快的人群,仿佛昭示着一年的吉祥如意。大约上午10:00贺师傅从帐房中出来,同大家一道坐在山坡上歇息、饮食,祭祀活动到此结束。村长借机召集大家用汉语(因笔者在场之故?)宣布了一些严禁在山林砍伐、森林防火之类的事项,并大致公布了群众集资祭峨博费用支出的情况。送贺师傅下山时,村长将一张百元钞票递上,贺师傅略加客气后收了下来。今天来祭峨博的这两个村庄的牧民一般有红白喜事都要请贺师傅看日子,念经,一般情况都要付一些报酬给贺师傅的。
  据兰天明讲:今年由干天气原因,许多牧人已转往较远的夏季牧场,所以来参加祭峨博的人数较往年要少许多。人少,吃“平伙”(用集资的钱买头羊在山上宰了,炖煮后做一大锅羊肉面片大家吃,我曾在大通河谷的土族人祭峨博仪式上有幸吃到过)的仪式也就免了。




转场——搬房子

 

 

在人们的印象中,游牧民族之“游”字,大概是浪迹天涯的意思,其实不然,所谓“逐水草而居”也不过是在一定范围内有序的流动而已,皇城的牧民们辗转于夏、春——秋、冬三季牧场,即为“游牧”之实质。

小上马沟是向阳村的春——秋季牧场,农历五月中旬,祭过峨博之后,这个沟里的牧人们开始陆续往夏季牧场转移——裕固人叫“搬房子”。



  近年随着牧人经济条件的改善,大多数牧人都使用托拉机或汽车“搬房子”,个别以牦牛驮了整个家当转场的牧人则从小上马沟这条长满了马兰花的山沟里转往夏季牧场——这是一条畜驮转场的捷径。

  今年36岁的高建国是向阳村的牧民,本来他的春——秋季牧场不在小上马沟,他今年用来放牧的这片小上马沟的牧场是亲戚的,亲戚不幸生病了,经请示村干部并同沟里其他几户牧人打了招呼,他代亲戚放牛,并兼放自已的一群羊。祭过峨博之后他就准备近日转往夏季牧场了,无奈今年天气反常,这个季节雨水特多,本来定下五月十七日搬房子,谁知从十六日下午就开始下雨,一直下到十七日天快亮时。十七日倒是晴空万里,但夜里的一场大雨使得帐房都湿透了——湿牛毛帐房发硬无法拆了折叠,并且牦牛也驮不动,只有推迟一天。


高建国有两个孩子,大的正在村子附近的乡中心小学上学,平时妻子在家照料学生,小的儿子跟了他在牧场,为了转场,妻子十六日就来了。  

十七日下午高建国同妻子不时望着天空担心又因下雨而影响明天搬房子,但又不得不做些准备工作——妻子去将驮牛赶回来,为的是提前栓好以便明天驱使。驮牛是骟(阉割)了的公牦牛,除了宰杀卖皮、肉,主要的用处就是平时驮东西,一般每户牧人只养四到五头,不够用时找邻居或亲戚借几头。高建国临阵磨枪——他去山上找了几根拇指粗的柏树枝塞在炉前的灰堆里加热准备盘几个牛鼻圈。下午四点多钟兰天明及其他的牧人来到高建国的帐房里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家自然又少不了先喝一气奶茶。

  驮牛赶到帐房附近了。转场的序幕是从栓牛开始的。

  牦牛生性凶猛,脾气古怪,加上平时不使用,一应驮具全不佩带,牛自由惯了,现在要栓鼻子、上鞍子,就成为一件十分麻烦而又充满了危险的事情。看样子高建国做为牧人并不十分熟炼此道,多亏了有兰天明等人在场。加上几位牧人的妻子,五、六个人先将七只驮牛赶在一起,然后一只一只地甩绳套从脖子处先将牛套住,接着人慢慢靠近那牛,设法用皮绳将牛的两前肢捆住,再用这同一根皮绳将牛的两后腿再缠绕起来,并用力拽皮绳将牛绊倒,牛倒地才好上牛鼻圈,鼻子一旦被栓才能上鞍子、任人摆布……栓牛真是刺激的一幕!从四点多钟开始,七头牛栓下来不知不觉时间已过去了两个多小时。驮牛栓好,搬房子的最重要的准备工作就绪,就等明天了。

  十八日清晨,月亮还挂在西天,草原上的鸟儿们叽叽啾啾地叫着,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高建国一家人早早起来,烧了一锅奶茶,吃喝过以后,开始将帐房中的物什往外搬,帮忙的牧人也都赶来,这时是早上七点。搬出来的东西女人们分别用毛毡、毯子之类包裹起来,准备装驮。最后拆帐房——春季牧场的使命至此宣告结束。

  整个帐房的单子(毛线编织的篷布)杠子(支撑的木杆)将用一头牛驮,重约二百到三百斤。帐房的单子高建国和几位牧人卷迭了数次才满意——牦牛驮着它要翻山越岭走很远,必须梆扎结实。

  大人们在各自忙着,高建国的儿子忙里添乱,乘大人们不注意在刚拆下来的铁皮炉子爬进爬出,沾了一身黑灰……

  羊群已到了往日出圈放牧的时刻,但因搬房子须赶着羊群一同上路,所以今天不能放羊出圈,高建国的妻子不得不专守住骚动不安的羊群。

  太阳从山坡后面逐渐露出,强烈的光线照在那块曾是“家”的地方,几丛被帐房内床铺遮盖了半个多用的马兰草那发黄的身躯又沐浴在阳光里,炉灶泥砌的基址仍散发着余热……

  装驮的工作十分繁杂:重量须分配合理,一头牛只能驮二百到三百斤的重量;绑扎必须牢靠,还要防止尖硬的物品在驮运过程中反复磨擦伤了牛……再加上其他事情的干挠,装卧进行得十分缓慢。高建国和另一位帮忙的牧人正在给一头牛装驮,那牛突然狂跳不已,将装好的东西又掀了下来,只得又重装……



  上午近十点总算装好了所有的驮,那些从昨天下午一直栓到今天上午的牦牛,早已不耐烦透了,缰绳一放开,那些牛立即连窜带跳地一路兀自跑开,全无想象中的结队而行的场面,高建国骑了马抱着儿子,和另两位牧人一道赶着其他的牦牛去追赶前面的驮牛,他的妻子则骑马赶着羊群从另外一条道往目的地而去——转场的队伍就这样出发了。

  驮牛和牛群在一面山坡上总算被高建国和其他两位牧人聚拢在一起,他们三人前后左右绕着牛群驱赶着这群搬迁的“乌合之众”,逐渐消失在那架山后……

  他们在夏季牧场一直要待到秋天,然后再去高建国自已的秋季牧场。



 

老虎沟的夏季牧场

  

  皇城滩的南端是冷龙岭山地,这里海拔在3800~5200米之间,老虎沟就是这片山地的一处夏季牧场。沟里的海拔大约3500米,在整个夏季放牧期间大约有二十多户牧民在这条沟及附近的山地上放牧他们的牛羊。



  兰天明一家人的两座帐篷就在进去老虎沟口不远处。一座稍大一点的褐色的是牛毛帐篷,平时的生活起居都在这座帐篷里;另一座是白色的细帆布帐篷,主要堆放一些杂物,还停放着一辆摩托车。

  牛毛帐篷里,,基座是用泥砌成的,同所有在牧区见到的一样,铁皮烟囱也从帐顶的天窗穿了出去,燃料是羊粪和山上砍的麻柳及枯死的松柏树枝等。

  帐篷的右边,大约占去了整个帐房2/5面积的是一张大木板床,宽约2米,长约3.5米,如同一铺在农村常见的大炕。由于帐房内部空间较矮,床铺距地只有约30厘米高,睡觉时全家人都在这张床上,一律头朝外,脚朝里,并排而卧。正对着帐房门的那面,放了一排箱柜,那里放着面粉、烙好的大饼,油盐酱醋等食物,另有一个柜是专放置衣服的。床对面的一角则堆放着水桶、奶桶、酥油、蔬菜等物品,进了帐篷,唯一可坐的就是那张大床。


皇城的裕固族用传统的方式打酥油


  主人兰天明是一位地道的裕固族汉子,今年40岁。妻子尕桂英祖辈都是藏族,母亲是裕固族,他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兰海燕今年15岁,上了几年学,不愿再读书就在家放牧,小儿子兰海军今年13岁,小学四年级,正值暑假,也随了父母来夏场放牧。


2009年,兰天明与妻子在夏季牧场


  天亮时,下了一夜的雨大了起来,尕桂英烧好了奶茶然后提了奶桶去挤奶,兰海燕吃了点炒面奶茶(碗里先放些青裸炒面和奶酪再将奶茶浇上)和烤饼,然后穿了雨衣雨裤,冒着细雨去放羊,望着一个15岁的少年冒雨去放羊的背影,不由令人想起城市里的孩子们的养尊处优。

  上午,雨更大了,牛毛帐篷开始四处漏雨,尕桂英把床上的被子集中在一处不漏雨的地方,并把床板上的毛毡卷了起来,帐内的人也只有找不漏的地方待着。

  下雨天,牛羊都在离帐房不远处放牧,兰天明和兰海燕把牛、羊赶到山坡上就回到帐房,一家人欢快她用裕固语说笑着。几乎所有的裕固人都会讲汉语,而且学校用的课木也全是汉文的统一教材(裕固族有语言没有文字)。天继续下着雨,帐篷继续漏着,不免使人心烦。然而看着这一家人的欢快和对这一切的坦然,烦躁也在不知觉中消释了许多。



  连续几天的阴雨,牧人们的裤管、鞋子从没干过,他们即使回到帐房也不脱换——换了也没用,一会又要去放牧。大家坐在炉火前说笑着,身上蒸腾起缕缕热气……

  兰天明和妻子性情敦厚、温和,做事说话不慌不忙,大概是牧人的天性吧。他们夫妻间常有一些小玩笑一类的亲昵,漾溢着幸福。夫妇俩对两个儿子很疼爱,几天里从未见他们打骂过孩子或高声喝斥过,只有每天清晨母亲会一遍又一遍地喊叫大儿子起床。两个儿子虽未成年,但已十分能干,放牧、找牲口自不必言,十五岁的大儿子在处理漏雨的帐篷时,干活十分干练、有力,令人叹服。

  他们一家放牧的是生产队的一群约200头种公羊、这群羊每年要担负整个生产队各家的母羊的配种任务。羊是集体财产,但每年这200头羊剪下的毛归己。另外可免交一些税赋。他们一家人的生活水平在这里属中等,年收入大约5~6千元。小儿子一年的学杂费约需500元左右。



  尕桂英在做家务时,不时哼着一些影视歌曲,很是乐观、自信。在兰天明帐房周围的几户裕固人家,常哼唱的多是一些与牧人们生活有关的歌曲,尤其是李娜唱的《青藏高原》那首歌。使我意外的是有一首前几年流行的《酒歌》他们居然全都会唱:“金杯,金杯,斟满酒,双手举过头,炒米奶茶手抓肉,今天喝个够……”听着这熟悉的旋律,喝着酥油奶茶,怎能再拒绝那一碗又一碗的烧酒?  

  下午,兰天明和他的侄儿及小儿子兰海军去找牛——那是一头驮牛(騸了的公牦牛,专事驮运)昨晚就没回来,因雨大而没去找它。我问尕桂英:会不会丢失?她很自信地讲:“不会”。  



  傍晚时分,兰天明父子仨将那头牛找了回来,但牛似乎仍有逃走的迹象,为防万一,他们决定先将其捉住并拴起来,谁知,那牛刚被绳子套住就野性大发,暴跳如雷,三个人根木不是它的对手。发狂的牛拖着绳子冲过一条因下雨而水量巨增的小河,父子三人涉水追赶,已被牛拖倒过一次的小儿子海军,率先冲过河追到并抓住了拴牛的那根绳子,在还未趟过河的父亲的喊叫、指挥下,他机智地将绳头栓在一丛麻柳根部,姑且相持到父兄到来,然后海军迅速跑回帐篷又找了两根绳子——原来第一根绳子套在了牛脖子上,牛不舒服才愈加发狂的……

父子三人先后用了三根尼龙绳,最终在河边将那头牛制服——将牛的一条前腿与头上的角缚绑在一起,使其行走困难而无法跑远。

牦牛发起狂来真是很可怕,井且发狂时警觉性也格外高,人一靠近就跑,或者就抵人。兰天明讲,在缚绑的过程中既要时刻提防它抵人,还得小心着人别被绳子缠绕住四肢而被牛拖了跑——那是十分危险的。

  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幕!



  晚上,尕桂英和兰天明一起动手揪面片,高海拔使得煮出的面片总是发粘的。烧的柴又因下雨而老冒着很多的烟,我被烟熏得只好趴在床上,尽可能将鼻子贴近地面呼吸,尕桂英看见我的样子就笑……生活是艰难的,但充满着歌声和欢笑。不过牧人的生活也决不像某些文学和影视作品中描述的那般浪漫。

  祁连山深处的放牧生活颇有与世隔绝之感,在这里唯一能与外界沟通的就是兰天明家的那架收音/录音机,阴雨连天,大家都急于知道明天的天气情况,但是那架收录音机因电池耗竭,收听效果极差,或者听不清或者调不准电台,要不就错过天气预报的播放时间……


2007年作者与兰天明一家人合影





郭红霞和她的“小小”

 

  兰天明帐篷旁边有本村的两家人:一家是安村长和他的妻子、一对儿女。另一家姓郭,他们几家都是东滩乡向阳村的裕固族牧民。

  郭家的两兄妹,哥哥叫郭红兵,二十多岁,当过兵,常带着小口径去打只野兔什么的,妹妹郭红霞二十刚出头,裹一块红头巾,骑马去赶羊时英姿飒爽,真有一股“翻飞射鸟兽,花月醉雕鞍”(李白)的豪气。

  那天,我正在郭家的帐房里和他们的父亲聊天,一只羊羔叫着进了帐,短尾巴一个劲地摇摆着,径直跑到郭红霞身旁,郭红霞讲:该喂它奶了……我正在诧异,只见她拿了一个奶瓶子,从锅里舀了一茶缸煮过放凉了的牛奶倒进奶瓶,这个过程中,那只羊羔不停地往她身上连扑带跳,直到它吮着奶瓶,这才两前肢跪下,专心吃奶。其情甚为动人。



  郭红霞讲:这只羊羔是她姑妈家的一头母羊产下后不管了,姑妈送给她的。郭父插言道:大羊有时可能因产后身体太虚弱或有某种病,就会不奶小羊,这种情况时有发生。

  这只被郭红霞起名叫“小小”的羊羔已喂了三个月了,虽然羊羔从两个月前就可以吃点草了,但是必须要人工喂奶到四个半月后方能保证健壮成活。现在每天喂三次牛奶、每次一瓶,一到该吃奶时,那羊羔就自己回到帐房内找郭红霞。

人亲自喂养过的家畜,与人的感情总是要亲近一些,郭红霞讲她小时还喂养过一只羊,一直养了十二年,后来那羊“老得没牙了,站也站不住了,才卖掉了……”

兰天明家放牧的那群羊中有一只“黑加拉”(黑色山羊)也是人工喂养的,它是那群羊的“领袖”——似乎人工喂养过的羊较那些普通的羊们“机灵”一些。

  看着郭红霞与她的“小小”亲热的样子,我想,也许牧人们与大自然及动物之间的感情要较都市人或农民更为亲近一些。

  郭红霞家的一头“邦达”种羊生病几天了,因几天来,天一直在下着雨——即使骑马去乡上请兽医路也很难走,结果羊病得越来越重,郭父请兰天明去看一下,据说那羊尿不出尿。天色已黑了,大家在一盏煤油灯下,冒着细雨,在山坡上看着兰天明用一根注射用粗针头为羊穿刺排尿……

  牧人自有牧人的喜怒哀乐,第二天下午,就在郭红霞的父亲冒着雨骑马去乡上给羊买药时,这头重约70公斤、价值600多元的纯种羊还是死了……那天晚上,老人喝醉了。





牧人的后代

 

  安村长的一对儿女叫安明义、安春燕。他的妻子叫张静芳,汉族,祖籍武威,1958年大搬迁时她的父母来到了皇城。

  上午,安明义和妹妹该去看一看正在山坡上吃草的牦牛了,安明义带了抛兜(一种放羊时用来抛甩石块驱羊的简单工具,羊毛编结而成)一路玩甩着去了。这个腼腆的小男孩,在学校是班上的班长,学习也较好。在夏季放牧期间,他和妹妹带着暑假作业来和父母一道放牧。每天早上,吃过早饭后将牛赶到山坡上(放羊是爸爸的事),再回到帐篷开始做作业,除此还要帮妈妈做家务。空闲下来这几家的孩子们会聚在一起玩耍——捉鸟、做游戏,有时也会捉对摔跤。好奇是儿童的天性,看蚂蚁打架,甚至一只小虫子也会引起他们极大的兴趣……



  比安明义稍大一点的兰海军显然比较调皮,玩起来自然也“野”一些,他会对一只刚会飞的雏鸟穷追不舍,直到抓到它或自己累得跑不动为止。他在自家的帐篷里养了一只野鸭子,那是他不久前在河沟里抓到的一只鸭雏,全家人精心地照料着这只孤独的过客,兰天明讲,再过一段它就会飞了,那时就放它走,这只祁连山深处的野生动物遇到这善良的一家人真是造化。

  下过雨的草坡上,有许多蘑菇,牧人们出外放牧或干别的事,回到帐篷总是手里捏着几朵,若存心去采,会采回许多的。聪明的兰海军将采回的蘑菇头朝下放在尚有火星的炉火灰烬上烤,再撒点盐,放点酥油,熟了以后请我吃——真是鲜香无比的“裕固烧烤”。



  安明义和妹妹做作业时,母亲张静芳在一旁边干家务边深情地望一眼一双儿女,目光中寄托着无限希望。她说:“我小时候因家里孩子多,我又是老二,常要帮父母照料弟妹,所以没念过一天书,现在很后悔……”“你的父母有文化吗?”“母亲没念过书,爸爸念过,一直在队里当会计。”“供两个孩子念书是很费钱的,你能一直供他们念下去吗?”“只要他们好好念,我就一直供他们!”  

  连续阴雨了四天之后,下午,天终于开始转晴。

  傍晚时分,太阳光从云隙中透射出来,照着老虎沟的山水和帐篷,河水弯弯曲曲闪着光,沟里三户牧人的帐房炊烟袅袅,晚归的牛羊星星点点,缀在如茵的草地上。远处的祁连山峰峦叠嶂、气势浩翰。而眼前的山林、峰岩却另有一番风姿绰约。



  青山夕照,江山似卷……

那轮红日依着祁连山缓缓下坠,西天一片灿烂,当太阳完全隐入山后,只有冷龙岭积了雪的峰顶还沐浴在夕阳里,就更显出孤傲、皎洁。

  太阳刚落,西南方的天空上,一弯新月却早已挂在祁连之上,它的旁边不远处,金星熠熠生辉,湛蓝色的天空一尘不染。能在这皇城草原的南端、祁连山的深处,度过这样一个夜晚,三生有幸。

夜里,起风了,秋天的风。

兰天明念叨着:再有几天就该转场了。





附:裕固族历史与肃南县地理简介

 

公元一世纪时,裕固族的古老先民——丁零就曾在河西走廊活动过。公元六、七世纪,裕固族的前身回纥族大批迁入河西走廊,游牧于甘、凉一带。到公元840年回纥汗国崩溃,一批回纥贵族率部迁入河西走廊定居,不久便建立了甘州回纥汗国,立国一百多年,期间一直和中原王朝保持着“甥舅”关系。

十一世纪三十年代,,占领了河西走廊,甘州回纥汗国覆亡,,,后来融化于藏族之中;大部分群体及贵族部落,退居沙州(敦煌)以南及罗布淖尔一带,史称“黄头回纥”(元朝起“回纥”写为“回鹘”);留居河西走廊的,后来融于党项和当地汉族中。


肃南裕固族自治县政府机构驻地——红湾寺


十三世纪,蒙古灭西夏,不久建元朝,公元1295年,元朝在罗布淖尔设立军政机构管理“黄头回鹘”。明代以后,“黄头回鹘”又常被简称为“黄番”。裕固先民部分部落使用的语言—“尧呼尔语”, 称他们自己为 “撒里畏吾尔”(“撒里”,语“黄”的意思,“畏吾尔”,是“回鹘”的音变)。

十六世纪初,撒里畏吾尔屡受新疆信奉伊斯兰教的部落及蒙古人的侵扰,便请求明朝政府允许其举族东迁。其部落遂先后进入嘉峪关,在甘州(张掖)、肃州(酒泉)以南的祁连山里划地为牧。清朝初年,清政府又为撒里畏吾尔换发了准许在“苏勒和托勒两个山川”居住、游牧的文照。直到民国初年,甘州、肃州的军政部门仍按明代旧制,管理黄番及撒里畏吾尔游牧部落。

1953年,经全县民族上层和各界商定,将“撒里畏吾尔”、“黄番”等称谓改为“裕固族”。至二十世纪末,裕固族共约一万人,是甘肃唯有的一个少数民族。


清代颁发的准予裕固族在祁连山放牧的执照(令牌)


提督陕西等处地方军务总兵官都督同知李  为

番目効顺给牌以便约束部落、看守地方、事照得梨园

堡地方住牧番目囊素、向被嘎尔旦胁从添巴、今嘎尔

旦已经剿灭、而属番穷苦以遭荼毒

钦差刑部尚书图   檄饬该目所插帐地方四至分晰明目咨行

总督川陕部吴   查住目地界、东至色尔河、西至东树(柳?)沟、南至昌干河、北至大河、准行

护(署)理甘肃布政司巡抚印务郭   暨本提督会临抚绥、囊素闻召即至、倾心嘉归、诚其効顺、面加赏赍、外合行给牌、嗣后耑(专)隶版图、毋得疑貳、钤束属番、看守疆界、不得潜通[  ]鲁、盗窃牲畜、如有[  ]情觉查及番族不听约束、勾引生事者、许(须)禀明所在官司捕剿、尔等务体朝庭柔远至意、各安职业、恪尊奉行须至牌者

右牌给番目囊素准此


康熙三十五年七月           日


提督军门                      限                   日缴



对于裕固民族的形成,裕固族本民族人士及专家学者的共识为:裕固族形成的时间为明代后期。它的组成主体为撒里畏吾尔和蒙古族。所以它的两种语言—“尧呼尔语”(又称西部裕固语,属阿尔泰语系语族,和维吾尔语、哈萨克语有密切关系。)和“恩格尔语”(俗称东部裕固语,属阿尔泰语系蒙古语族,和蒙古语、东乡语有密切关系。)有很大的差别。至今裕固族有语言而无文字。


民国政府颁发的准予裕固族在祁连山放牧的执照


肃南裕固族自治县政府机构驻地在红湾寺。红湾寺周边仅为肃南县的部分地域,另有“祁丰区”、“明花区”、“马蹄区”(著名的马蹄寺所在)、“皇城区”等几块地理上互不相连成一片的地域——地理学称之为“飞地”的,共同组成行政意义的肃南裕固族自治县。这也是较独特的。





冬季的婚礼


  皇城裕固牧民婚期多选在冬天,我曾问一位裕固族大婶为什么婚期选在冬天?大婶说:因为冬季牧人都回到居住相对较集中的冬圈,此时举行婚礼,便于亲朋好友欢聚一堂。



  只是冬季迎亲天气太冷——“去年冬天迎麻丁错的人们骑着马在山里(皇城往南骑马或步行翻越冷龙岭就是青海门源回族自治县,不通车。)走了两天,把兰天明他们冻坏了”——大婶说。



  她还告诉我:裕固人的姑娘出嫁从不收彩礼,姑娘出嫁时视家庭经济能力,一般的人家大约陪嫁四到五头牛,十到二十只羊,加上被褥、衣服之类大约合人民币万元左右,个别家里经济条件太差的,姑娘家的亲戚也要为姑娘送一些衣服、被褥或少量牛、羊。裕固人很看重家庭,离婚的很少。


裕固族婚礼——新娘服饰


裕固族婚礼——新娘后背的服饰


迎娶新娘的车队走过结冰的小河


新娘与伴娘在娶亲的轿车里


裕固族婚礼——新郎新娘聆听长辈训言。


裕固族婚礼——清晨在伴娘的陪伴下,新娘转桑台祈福。


在迎娶新娘的车队到达新郎家时,两位妇女唱起了民歌。




裕固族婚礼——新郎家按宗教仪轨布置婚礼场地。


裕固族婚礼上的新人




本内容节选自将出版的《河西走廊》201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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