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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去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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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去三千里

文 | 蒋乐瑶


1958年的中国,大部分人家的日子都不怎么好过,米缸和肚子没有几个填满的时候。那一年,汉中褒河,一个17岁的小伙,像土地要粮食,可那些光景吝啬的供不出一点生机。汉中西去三千里,西北边疆需要人去支援建设,为了生计也为了年少时心里炽热的理想,他踏上了西去的征程,一去就是一生。

那一年的新疆,有死亡万亿年的苍茫大海,已化为广袤而贫瘠的土地,开不完的荒漠戈壁看不到边。敲开荒土往下挖一个洞,稍微改造一下,垒砌一张床,就是居住的房屋,当地人叫它“地窝子。”这只队伍为了节省开支,军服的口袋由4个变成2个,到后来所有军服没有衣领口袋帽檐。一滴水是一滴心血,一粒庄稼是一口气。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就是这样的艰苦卓绝,才有了今日的新疆。按辈分,那位当年只有17岁就参加建设兵团的小伙我叫爷爷。他17岁去的,过了10年才回汉中娶了妻,又领着妻子回到新疆,和那一代在激情岁月中燃烧的人们一起,为了这个占国土面积六分之一的西北大省,贡献了一生的时光。世事沧桑,在他参军的59年后,我按当年的痕迹踏上了西行的路。

在新疆的一天,夜宿新源县,这个天山北麓,伊犁河谷东端的小县城有着塞外江南的美称。傍晚时分去买小吃,几个维族村民在卖瓜,我站在摊位边等人,卖瓜的维族大叔抱着瓜拿着一把水果刀走过来让我尝尝,天渐黑,只觉满眼刀光,我乃手无缚鸡之力弱女子,心跳加速,没敢拿。那个大叔看我这样,直接切下一大块说“丫头,你不要怕呀,你吃,没事的,不要你的钱,快吃呀。”我接下一口咬下去全是蜜水,从来没有料到长相普通的瓜吃起来竟和喝糖水一样。走的时候,他又给我了一块,他说看我一个小姑娘几千里路来新疆旅游,不容易,这是给他们新疆做贡献呢,就想把他手边最好的东西给我尝尝。说话间的诚实与义气是少遇的正直。环顾四周,不大的夜市满是烟火气息,有人家盘起馕坑卖馕,葱花馕3块,酥油馕5块。卖烤肉的老板将肉切成大块叫卖,充满了西北人的豪迈。就算语言不通,比划着卖,也没有人多收我一块钱。就到此刻,依旧泪湿眼底,我恨自己小人之心,也念那份暖。

在草原,我用一袋酸奶饮料认识了一个10岁的哈萨克族小兄弟,我没想到他从来没有喝过,怯生生的接过去却不会拆包装。我帮他打开,又给了他几个水果。他说他读四年级,在学校里老师用普通话和哈萨克语双语教学,也有英语课,他和他的同学们都想好好读书,长大去内地读大学。他带我看了他家的馕坑,给我喝最新鲜的马奶。在洁白的毡房前,他唱起哈萨克族的歌曲,歌里唱的是哈萨克族的小孩冬天骑马玩耍的场景。不远处是悠闲的牛羊,草原连着天,色彩缤纷的野花不管不顾的开着,肆意妄为占满草原,像一场美丽的爆发。天蓝的沁人心脾,云朵好像就在伸手摸的到的地方。哈萨克族是马背上的民族,小小的孩子都会骑马,不用马鞍,一跃而起,策马扬鞭,驰骋草原,这个勇敢的游牧民族能驯服烈马金雕,是没有乞丐的民族。



临走的时候,我的哈萨克族小兄弟从口袋里取出一包铁观音给我,告诉我这是泡茶喝的让我回去泡茶喝,他说他宝贝了很久没舍得喝,让我一定收下。车子发动后他一直跟我挥手说再见。我喝过安溪顶好的茶,可从来没有像这袋茶这样珍贵,珍贵到我久久攥在手心里,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打开。人的心可以很坚强也可以很柔软,转过身去泪流满面,在车上冲着小兄弟家的毡房默默说了数遍珍重!再见!遇见这份善良我无以为报,祝福我的小兄弟,它年若在草原,牛羊成群,它年若去远方,千里万里一路顺利!

在吐鲁番的葡萄架下,维族姑娘用诚恳而迫切的口吻说到,每个民族都有好人坏人,大多数的少数民族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上学读书,工作或者做点小生意。一样的热爱祖国维护民族团结。他们的小孩从小都是维汉双语教学,课本里必有《汉族离不开维吾尔族》《维吾尔族离不开汉族》两篇课文。她希望我们回去多发朋友圈,告诉远方的客人,新疆欢迎大家。那天在场的人都鼓了很久的掌,都是中国人,原本就是一家。

路一程又一程,很多次哽咽因为细小却深刻的感动,从50年代开始,一代又一代的边疆建设者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牺牲才有了大好河山,好在我看见了,有那么多人去维护去珍视这份安宁,没有几个人愿意分崩离析。

算上来路归途和在新疆的旅途,保守估计8千里路,8千里路云和月!我遇到来自广东肇庆的医疗援疆队,这只队伍里有年轻人也有中年人,他们支援的地方是南疆的喀什,南疆少数民族由于生活习惯,多白内障和乙肝,这只援疆队就工作在那里,喀什离乌鲁木齐一千公里,他们说来时还是漫天飞雪,他们从来也没有那么冷过,语言不通会有误解,饮食差异太大他们也会肠胃不适,可就是那样的困苦,他们依然坚守在岗位上,治病救人。离喀什几百里的地方是泽普,我的老同学在那里为国戍边。山河永固,时代变迁,总有人把远方当作家乡,用酸甜苦辣创造不同的人生,一如建设兵团这只队伍,年复一年已是大漠胡杨,扎根在这片土地上。

新疆确实美,雪山,草原,戈壁,大漠,高山,湖泊,漫长的边境线,它符合古典审美里白马秋风塞上的想象,它的确是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的诗意。遇见的一位司机大哥说“去撒瑞士,喀纳斯就是瑞士。”终年不化的积雪在夏天清晰的标明雪线,西伯利亚冷松笔直的生长,图瓦人的木屋搭建在山脚下,此季正是山花烂漫,冰雪融化汇成河流,清澈透明的水花,绕过木屋缓缓流淌,几只牛娃娃低头吃草,一靠近,它们就害羞的小步跑走,雄鹰在蓝天翱翔,这是英雄成吉思汗走过的地方。旁边一位去过瑞士的大姐说“这比瑞士美多了。”这样的美,太多了,或苍凉悠远,或自由开阔,常常震撼到不敢说话,怕声音嘈杂破坏画一样的景色。



在往日的生活中,见识了刻薄与计较,于是拼命想要打造百毒不侵的铠甲,想要练就他人那副喜怒无关的表情,可我终究做不到。在远方的土地上,那些陌生人给我的暖意,我更不敢怠慢生而为人该有的真诚,参悟人世需要多少历练,曲意逢迎且只想防备的人生无疑是误入歧途。漫漫人生路,善良与善良终会不期而遇。

回汉中的飞机上,见阳光照耀雪山,与它擦肩顿觉万丈光芒。穿越长长的甘肃就到了陕西,穿越一甲子的岁月,荒原唱起了凯歌。何其有幸我来到西北,记起一路的温暖,想对家族里参加建设兵团的老人,想对千千万万个援疆的人说,往昔一腔洒向边疆的热血,从未负新疆!今天,我亲眼看到了,这片壮阔的天地,也未负你们的赤诚!   (图片来自网络)                           

                                         

蒋乐瑶,女,90后,发表有散文作品等,现居陕西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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