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父母去青藏之二

日期：2017年8月13日   天气：大雨滂沱 

路边城市

  

   清早醒来，便听见噼噼啪啪的雨打窗棂声。躺在床上叹了口气，出行第一天，就是这样的天气，有些不美气，赶紧网上查询，结果兰州、西宁都是晴天，随即放下心来。电话铃声响起，赶紧爬起来，催促孩子收拾完毕，驱车直奔家属院，接上父亲，赶往集合地。

   其他人和车都在路边等候多时。大家商量着排列了车子的位置，分配了各自座位，说了注意事项，准备出发，结果缺了小妹妹，一问，原来是去借对讲机了。大家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但事实证明，几个车出行，随时联系非常非常重要（可惜借来的东西没电，且用起来不方便，闲置了一路，只能用电话联系）。雨大了起来，打在脸上凉飕飕，固原的秋天来临了，冻得人打颤。好长一段时间，她才到。开始出发了，我们去年去过青海，自然在第一位置上带路；大妹夫开车速度快，跟在第二；二妹家紧跟其后。八点整，三俩车十一个人，满怀对青藏的期待，冲向高速。

   走高速，最怕盯不住路口，走错了方向，须头顶的卫星和路边的路标一起指引，车载导航和手机导航同时并用，才算安全。依去年经验，固原到西宁554.3公里全程高速，约七个半小时到达（攻略二：想在兰州坐羊皮筏子玩黄河漂流的，可慢慢走，住宿一夜再出发）。我们跟着导航提示，从福银高速奔向隆德会宁方向，先进入青兰高速，再并入连霍高速，最后进京藏高速。一路疾驰，路过静宁、定西，经过兰州、海东，下午五点多，已在西宁街上了。

 

   一进甘肃，果然是晴天。每次经过会宁，心情都格外复杂：一为敬佩，二是艳羡；每当望见大红的“高考状元县”木牌时，都会想起自古以来这片土地上寒门子弟励志求学的优良传统。公路两边，光秃秃的黄白色土山，高高低低的土屋，玉米遮蔽的土地，破旧简陋的土院，颓圮坑洼的泥墙，无不表明着“国家级贫困县”名不虚传。它和我的家乡西海固一样，干旱少雨，土地贫瘠，严重缺水，资源匮乏，自然条件极差，被认为是人类不适宜居住的地方，以贫穷而甲天下。几年前，曾在单位组织下去过会宁一中，听了几节课，参观了学生宿舍，那种震撼难以言表。当地的生存现状、学生的生活状况几乎就是路遥《平凡的世界》里的翻版，和我们相比差了几十年。“一闻陌上《苦寒》奏，使我佇立惊且悲”，真是苦字当头难在其中。但红军三大主力会师的这片热土，却是西北教育大县和闻名全国的“高考状元县”，创造着一个个高考神话，“状元村”、“状元家庭”、“状元学校”比比皆是；“博士村”、“博士后家庭”“博士班”，触目可得；会宁人、会宁精神成为全国人民学校的榜样，成为无数教师特别是学生自我反思的参照。苦尽甘来，在这里被诠释到极致；时来运转，皆是个人努力的结果。当地政府归结了“三苦现象”，即“学生苦学，家长苦供，教师苦教”；“五苦精神”，即“领导苦抓、教师苦教、学生苦学、家长苦供、亲友苦帮”；会宁学生的学习精神不仅仅使知识改变命运落在了实处，那从小养成坚韧不拔的吃苦精神、不屈精神，才是一笔不可多得的精神财富。榜样的激励作用是无穷的，也是人和自然、与命运作斗争的典范。我讲给外甥女听，她乖巧地说，姨妈，我应该好好向他们学习啊！我点点头，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应学习这样的精神，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羊肠小道、铁皮搭建的小屋，又想起羡慕二字。据说在会宁当老师虽然很辛苦但也比较幸福，因为在所有职业中，老师是最受人尊敬的。人们或许不知县长是谁，可有名的教师人尽皆知。无论在乡村城市，还是老人小孩，遇到老师都要上前问好并主动让路，让老师先走；每到春节前后，各村都有人排队“抢”老师到家里去吃饭。尊师重教，在这里真正蔚然成风。脑袋中忽然蹦出一段古文：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论语·子张第十九》)。自贡对老师可谓尊重、敬佩到极点，可是，孔子要是活到现在，会怎么样呢？

  

  远远望见一条蛇形黄水，便知是车过兰州了。小时候，坐在炕头上听大人议论这个神奇的地方，黄河有多宽，牛肉面多好吃，白兰瓜有多甜，驼队有多长，幼小的心里种下了渴望的种子。长大了学历史地理才知道，兰州秦属陇西郡，西汉始置金城县，属天水郡（金城，取“金城汤池”之意；一说，因筑城时挖出金子故取名）；隋因城南有皋兰山，故名改金城为兰州，置总管府；地形呈狭长状，依黄河而建。来到这里，就是塞外了，这古丝绸之路要冲，路途遥远、环境恶劣、征战连年、卫国戍边，有关的文字记录大多如此。高考前，作为西部高校典范的兰大是我最大的梦想，可惜当时年幼无知、贪玩懒散，只是想想，也不付诸于行动，终和它无缘。第一次去兰州是二十多年前，和老公一起去的，记得高楼林立，绿植遍地，大道通衢，五泉山巍峨高大，黄河流水溅溅，印象特好（大约是恋爱的缘故吧）；还在兰大门口徜徉了半天，算是圆了一次梦。第二次去大吃一惊，拥挤无序、污染严重、脏乱差的环境使儿时的憧憬荡然无存。但兰州人幸福感极强，在2015年度CCTV“中国经济生活大调查”“十大最具幸福感省会城市”中名列第五，可见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只观其貌不知其详。因为一个人，记住一座城，现在这座城市里，有圆脸虎牙的文理学院教授淑媛，有汤清味正的牛肉面，有物美价廉的衣物。路过兰州时，其实非常惭愧。藏大的普布姐去年就邀请我们去西藏，可惜我去了欧洲，回来后高三补课，搅合地大家都没去成。本以为今年一定成行，还说好大家带着孩子一起去，姐姐甚至一个月前就电话准备买布达拉宫门票（据说特别难买，要预约七天哦），我又评职称，没有敢走；淑媛参加各种讲座，也在忙碌；自然不敢通知王彦等几个好朋友。她们为了我一等再等，结果我却变了卦，只在临行前夜告知了一声就来了青藏，实在有些汗颜；但又想带着父母亲人的机会也非常难得，只能遥请她们原谅了。毕竟我们年轻，还有机会，七十岁的父母，可是最后一次了。边走边想，车子如箭，绕城飞驰而过。高速上，绿色栅栏排成一条线，蓝色路标高大威严，忆及明王祎诗云：洮云陇草都行尽，路到兰州是极边。谁信西行从此始，一重天外一重天。是啊！西行从此始，我们的西行正式开始了。

  

  到了海东，就是青海境内，一路少人少车，地形地貌完全迥异。山势高峻，怪石嶙峋，色彩赤红、苍黄；地表多沙石丘陵，浑浊的湟水沿着石山蜿蜒向前。当“大力发展地区经济 推动民族团结进步”的巨大标语牌出现在眼前时，一股塞外的感觉迎面而来。史称“河湟间”“河湟地区”的这块土地，历史悠久，地域辽阔，自古为边陲重镇，纷争不断。据考证，这里与中原地区相同，有仰韶文化遗址，类似于马家窑文化、齐家文化、辛店文化和卡约文化的多种遗址并存。秦汉前居住者为羌人，帝舜“迁三苗于三危，以变西戎”（三苗即湖北、湖南或河南南阳、陕西商洛一带人）在此居住。汉武帝派霍去病出兵击败河西匈奴后，遂进入湟水流域，后将军李息等率兵征讨河湟羌人，设置了“护羌校尉”，筑西平亭（今西宁市）开始经略。魏晋南北朝时，河湟地区可是你来我往、熙熙攘攘，曾相继被前凉、前秦、后凉、南凉、西秦、北凉等统治过。到了隋唐盛极一时，。宋元角厮罗兴起，，历时近百年。明清两朝，今海东市除循化县较长时间属河州管辖外，其余属西宁卫、府辖地。民国年间，马麟、马步芳盘踞青海近四十年。解放后，循化、民和、乐都、化隆等均得到很好的建设。网上查看着它的沧海变迁，一路北上，浓郁扑鼻的青稞酒香，宽敞笔直的柏油马路，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车流、面色红润的人们……车子轰鸣中，大家离开了这团结、崛起、奋进、发展、开放的城市。

   

  无穷的山峦，无边的戈壁滩，山势较缓处，牛羊漫步，帐篷星点。两个多小时后，一座狭长的城市陡然眼前。高楼耸立，连成一片；红色标语，到处都是。西宁到了。已是第二次到来，轻车熟路，容颜依旧。去年九月份来时，我们住在人民公园旁的交通巷里，交通宾馆价格适中、干净卫生，停车场也大。门口一家早餐店里，油渣桂花黑糖包子和大碗奶茶堪称美味佳肴，至今念念不忘。对这座城市印象之所以非常好，不单单是酸奶好喝、牦牛肉好吃，更多的是对能歌善舞、快乐自足的人们生活态度的由衷赞叹。夜晚的西宁，在四面旷野映衬下，显得格外神秘。高低楼群，五彩流溢，是童话世界里的城堡。华灯初上、灯火辉煌，跳广场舞的人手拉手排成圆圈，在公园门口载歌载舞。和其他城市把跳广场舞当做锻炼的人们完全不一样，这里每一个人都是用心在跳用情在合，用动作诠释着生活的美好。一个长脸瘦削的老年男子领舞，时而弯腰时而跃起；周围的人呢？边扬臂跺脚边放声呼喊；呀拉索呀拉索，锅庄的动作整齐划一，男性动作幅度较大，伸展双臂有如雄鹰盘旋奋飞；女性动作幅度较小，点步转圈有如凤凰摇翅飞舞；那种全身心投入、忘情忘形的舞蹈，既有田间地头劳作的欢畅，又有国际大舞台上表演的认真。妹妹拿出手机，边赞叹边拍照。我们站在一旁看了许久，舍不得离开。    

    

  驱车到了交通巷，找到住过的宾馆，却被告知爆满。网上一查，八月份是旅游旺季，市区内所有的宾馆旅店都需早几天订购。大家只好沿着格尔木大道往郊区开，边走边找。走了好长一段，才看见路边一个河畔客栈，决定住宿，花钱600。大家停车住宿，吃饭休整。（因为怕吃坏了肚子，酸奶都不敢喝。遗憾）。

饭罢散步，老妈说，你看这里人走路速度都慢了许多，就连公交车也好像慢了几拍。我一看，还真是。人人慢悠悠走在大街上，晃悠悠买菜上班闲游说话，连路边的摩托车也慢腾腾地减速前行。

    鲁院同学青海电视台程强前来相见，说了好多话。他依旧是个性突出，思想独特，见解不凡的样子。回忆了共同学习的细节，问询了各自生活工作，看着大家都努力积极地活着，我们颇觉欣慰。告别前，他从包里拿出一条洁白的哈达，双手捧上，预祝吉祥如意。我非常感激地接受了，进藏路上，但愿哈达保佑我们一路顺利吧！

    早早休息，明早赶路。

   附：塞下曲六首

        唐代：李白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天兵下北荒，胡马欲南饮。
横戈从百战，直为衔恩甚。
握雪海上餐，拂沙陇头寝。
何当破月氏，然后方高枕。

骏马似风飙，鸣鞭出渭桥。
弯弓辞汉月，插羽破天骄。
阵解星芒尽，营空海雾消。
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

白马黄金塞，云砂绕梦思。
那堪愁苦节，远忆边城儿。
萤飞秋窗满，月度霜闺迟。
摧残梧桐叶，萧飒沙棠枝。

无时独不见，流泪空自知。

塞虏乘秋下，天兵出汉家。
将军分虎竹，战士卧龙沙。
边月随弓影，胡霜拂剑花。

玉关殊未入，少妇莫长嗟。

烽火动沙漠，连照甘泉云。
汉皇按剑起，还召李将军。
兵气天上合，鼓声陇底闻。
横行负勇气，一战净妖氛。